濯清塵看着十七呈上的這些天“禍國将軍”的謠言,順着一條一條讀下來。
“大都是秦氏當初在朝堂之上胡謅的,被有心之人記了下來,然後被阮良拿去用了。”
濯清塵在看着“恐吓皇子”幾個字,“去查濯休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不用來請示,直接處置了。”
“是。”
“太子府走水,也是他做的?”
“是,并且……”十七呈上一份奏報,“還鬧出了人命。”
濯清塵沒看,“先召阮良,再召常逸。”
“是。”
“我不怕陛下殺了我,奸佞之臣蒙蔽聖聽,步生蓮死得其所,陛下早晚有一天會看清他的真面目。”阮良站姿挺直,燭火被風吹得搖擺,也将阮良的影子吹得扭曲。
“死得其所……”濯清塵頭很疼,連帶着眼睛也一陣陣刺痛。這人義憤填膺,好像步生蓮是什麼鬼怪蛇妖,濯清塵被這妖精迷了魂魄失了心智,非得他阮雲廷來将步生蓮大卸八塊再狠狠唾棄,哪怕步生蓮死了也要把他架在罪人柱上用火焚燒,還不夠,還得世人都來同阮良一起唾棄,一起辱罵,才能将陷入迷途的濯清塵救回來一樣。
你看看這人的眼神啊,好像他濯清塵是什麼迷途的羔羊,是什麼不分青白的可憐人……
濯清塵笑出淚來,他應該跟眼前的人說什麼呢,說阿蓮自小在太子府長大,他比誰都知道阿蓮的真面目?跟他細數阿蓮身上的一道道傷疤的緣由,讓他知道阿蓮都做了什麼?還是跟他說是他心悅步生蓮,跟他說他眼前這個披着龍袍的人才是最大的奸佞?
濯清塵笑夠了,他什麼都不想說了。世人想讓他當昏君暴君,那他當昏君暴君不就成了。
濯清塵一揮手,便有人将阮良拖下去了。
白無生看着十七送來的阮良罪狀,來到了刑獄見阮良最後一面。
阮良沒想到白無生還會來見他,仍舊朝他行了一個弟子禮。
“免了,如今我擔不起你的禮。”
阮良看向白無生,仍然說:“學生無錯。”
“無錯?是夥同五皇子編造污名無錯,設計太子府大火無錯,還是殺掉醉春樓給你通風報信的小厮無錯?阮雲廷,你讀聖人書,受陛下欽點探花郎,卻與小人為伍,毀盡忠臣生前身後名,鬼迷心竅殺人掩埋證據,你無錯,你當世人都瞎了嗎?”
“步生蓮将北疆把持在手下,不顧朝堂聲音,如何對戰全憑心意,還試圖蒙蔽欺瞞陛下,是他步生蓮自作自受!”
“這些事是你親眼看到的,還是别人告訴你的?諸多内情也許你當真不知道,但延州北将軍謀反,蓮小将軍救駕,南下收兵,是蓮将軍一路陪伴陛下,北疆大捷,也是蓮将軍斬了濯妟,這些事實你也看不到嗎?你做這些事,難道不是因為誰無心說的那句’陛下偏寵武将‘嗎?你自以為你是旁觀者清,但你怎知你不是早已淪為他人局中一棋呢?雲廷啊,莫要自欺欺人,騙人騙己了!”
白無生痛心疾首,“陛下的登基大典,原本該有蓮将軍的一席之地,原本也該有你的一席之地啊!”
算了,不說了,陛下不喜歡蓮公子被拿來比較。
白無生看着他,最後搖搖頭,歎了口氣。
他不該這樣早地讓阮良入戶部,讓他在一衆同輩之間脫穎,卻滋生了他心中的邪念,反倒害了步生蓮的身後名。
那原本隻是一個富貴閑散的小少爺呀,被步商夫婦寵愛一生、被鄭棋元拼死保護、被濯清塵傾心愛慕的小少爺……
人死了,名沒了,你讓另一個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