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隻是因為聞到了蘭舒信息素就勃然大怒的他,此刻卻沒有任何憤怒,反而蓦然間升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其實學院乃至學校對于蘭舒的傳聞一直就沒有斷過,“寡夫”二字龍乾不止一次聽到過,可他卻從未當真。
兩人起了這麼多次沖突,期間有一次甚至雙雙打到住院,龍乾差點背了處分,蘭舒卻什麼事沒有。
當時龍乾在醫院破口大罵的時候,周圍有朋友替他打抱不平,憤憤地說傳言肯定是真的,蘭舒那個寡夫一定是托了他亡夫的關系才進的軍校,如今不知道又搭上了誰,不然校方怎麼會包庇的這麼明顯。
其他人紛紛應和,可前一秒還在義憤填膺,氣得恨不得沖到蘭舒面前吃了對方的龍乾,聞言卻一下子安靜下來,半晌淡淡道:“以後這種話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了。”
再之後,那幫他在新生營便認識的朋友,便因此逐漸被他疏遠掉了。
寡夫,一個多麼方便用來攻擊人軟肋的詞語,但龍乾從來沒有用這個詞嘲諷過蘭舒。
對于剛滿二十歲的年輕Alpha而言,用這種下三路的話去罵一個Omega,實在不是一個Alpha該做的事情。
更何況如果傳聞是真的,那蘭舒應當是他們某個犧牲戰友的遺孀,他們便更不應該用這種詞去戳人痛處了。
龍乾的Alpha父親便是個軍人,在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中,“遺孀”,似乎該是一個嚴肅而凄婉的詞語,甚至神聖到不可亵渎。
龍乾一直這麼認為,直到……眼下。
在今晚之前,從來沒有人教育過他——原來神聖與淫靡在夜晚是可以翻轉的。
就像代表着新生的孕育一樣,明明是所有人都認為神聖的過程,背後卻藏着人類最淫靡的事情。
而寡夫、遺孀、未亡人……
其實都一樣。
無論這些詞彙是貶低的,尊敬的,亦或者是自謙或憐憫的,都躲不過一種含義——它們都意味着這個Omega曾經被占有過,在另外一個不知名的Alpha身下臣服過。
龍乾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先前的震驚與不可思議在此刻消弭殆盡,某種陰暗的情緒難以遏制地開始在黑暗中滋生。
然而蘭舒對此一無所知。
發情期前的幾個夜晚總是漫長且難熬的。
绮麗到宛如月色的Omega僅穿着一件單薄的絲綢睡衣,半閉着眼靠在枕褥之間,一邊咬着下唇,一邊緩緩收緊了手上的力度,将懷中微涼的照片摟得更緊實了一些。
一張照片當然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所以他抱的心安理得,就那麼在黑暗中,肆意宣洩着那些晦暗的情緒。
……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
在某些藝術創作中,實力強大的Omega一定要僞裝成Beta,有些甚至要僞裝成Alpha,以此來彰顯他們的強大,直到終局之時,他們才會和自己的身份和解。
在很多人眼中,蘭舒也應當是這種角色。
隻可惜,事實和大部分人想象的背道而馳,他恐怕要讓很多厭惡Alpha并以他為榜樣的Omega失望了。
他隻是一個不願意在無關緊要的人面前表露太多,實則忠于自己本性的Omega罷了。
蘭舒垂眸再一次吻住了懷中的照片,在心底毫無負擔地承認了自己的一切陰暗。
就像是一顆外觀看上去冷質端方的玉桃,内裡卻已經熟透到殷紅,散發着隻有自己能聞到的頹靡香味。
Omega在潮汐将至的情潮中喘息着,任由白日不曾洩露分毫的信息素在屋内彌漫,充斥。
然而縱使信息素已經濃郁到了這種地步,眼下這種情況卻依舊并非真正的發情期,打抑制劑對這一階段的情潮根本不起作用。
當然,蘭舒也根本不想打抑制劑。
濫用抑制劑不僅會對腺體造成不可避免的損傷,長此以往甚至會影響壽命。
他可是曾答應過什麼人,從今往後要好好惜命的。
蘭舒裹緊了手中的照片,緩緩閉上了眼睛,微微發燙的肌膚在黑暗之中牢牢地貼在了冰冷的照片上。
很多沒有健身經驗的人并不知道,肌肉在放松下來時其實是柔軟的。
尤其是胸口的部分。
黑暗之中,Omega放松下來的胸口被擠壓得幾乎變了形,隔着睡衣布料貼在相片之上。
臨近發情期的Omega經不起任何多餘的刺激,所以睡衣布料特意選得薄如蟬翼,幾乎起不到任何隔絕作用。
對于龍乾而言,他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故而反應了整整十秒才意識到那幾乎要把自己溺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然後他的大腦便瞬間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緒和思考蕩然無存,隻剩下白天時,身着軍裝,連扣子都不曾解開一粒的Omega首席,仰面看着自己時說出的那句極盡嘲諷之意的話語——
“腎虛就回家補,學長這裡可沒有奶,不用哭着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