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這麼說,好像我有多不情願似的。” 面對楚軍的威壓,段雲楓不動聲色地笑了下,“即便是看在當日借道的情分上,這餞行宴我也一定會去,隻不過……”
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副将宋時裕,“本來答應了今日要陪夫人去城郊的白馬寺上香,現在恐怕隻能讓我這副将去跑一遭了。”
李冀昌捋着胡子,視線在宋時裕身上頓了片刻,笑着道:“自然沒問題。”
段雲楓看着宋時裕,“回将軍府,告訴夫人,我中午不回去了……去京郊的路你應該知道怎麼走。”
宋時裕頓了片刻,很快便讀懂了段雲楓的話外之音,他點頭,“知道。”
三萬鎮北軍此刻就駐紮在洛陽城南郊,如果李冀昌的餞行宴真的有問題,他這是要讓自己帶公主撤離洛陽,并做好率軍反攻的準備。
段雲楓拍了下他肩膀,“去吧。”
李冀昌沉默地看着宋時裕翻身上馬,在衆人的注視下揚長而去。
……
京兆府别廳。
朱漆立柱巍然而立,柱上盤龍繞鳳栩栩如生,兩側分别擺放着數十張檀木案幾,這裡原本是京兆尹用來設宴款待賓客的地方,如今李冀昌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身披輕紗的胡姬站在舞池中央,随着樂聲翩然起舞,薄紗如輕燕繞過梁柱,令人宛若身置柔情似水的江南夢鄉,與别廳兩側林立的神色肅穆的銀槍衛兵形成鮮明的反差。
酒過三巡,屋外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一時令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李冀昌身旁分别坐着兩個貌美的舞姬,他臉色發紅,伸手攬着一位舞姬纖細的腰身,顯然已經醉得不清,他目光掃過下方的賓客桌案,伸手一指,“來人,給賢侄斟酒!”
他身側的另一位舞姬當即心領神會地走下去,來到段雲楓身旁,她端起酒壺,整個身子順勢就要往對方懷裡靠,卻被段雲楓側身一避,他掌心覆在酒盞的上方,擋住了對方斟酒的動作。
“不必……” 段雲楓神情散漫,動作也有幾分搖搖晃晃,“我自己來就好。”
那舞姬見罷,不好再給段雲楓斟酒,隻能征求性地看向李冀昌。
李冀昌整個人往後一仰,“賢侄還真是為公主守身如玉啊哈哈哈哈,可惜我女兒與你沒有緣分呐。”
段雲楓笑了笑,“楚王這怕是吃醉了,令愛隻會有更好的姻緣。”
“是嘛……” 李冀昌目光渙散,隻是笑笑,随即他厲聲斥責了那舞姬,“哪有讓客人自己倒酒的道理,滾下去!”
那舞姬倉皇地逃了。
李冀昌目光悠悠一轉,伸手指向自己身側的一個侍從,“你……你去。”
那侍從木着一張臉,好似天生沒有表情,與這酒醉金迷的酒宴顯得格格不入,他得令後,就這麼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走到段雲楓桌案前,一闆一眼地舉起酒壺為對方斟酒,隻一雙黑洞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這酒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段雲楓挑了挑眉,十分好奇的模樣。
那人動作一僵,放下酒壺,“是有什麼問題?”
段雲楓笑着舉起酒盞,“不知道,我嘗嘗。”
就在這一瞬間,隻見那侍從懷中銀光一閃,他從袖中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直沖段雲楓咽喉而去。
“铿——”
段雲楓早有預料地擡手一擋,酒盞把手不偏不倚地卡住那銀刃,好似遊龍戲珠一般架着那刺客握刀的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緊接着他将酒盞一抛,整個人騰空而起,五指一抓,捏在那人腕中,奪過對方手中匕首,黑底鑲金蟒紋靴狠狠踩在那刺客腦袋上。
“叮——”
是匕首斜插入桌案發出的嗡鳴聲,那刺客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鮮血從他五指縫中緩緩流出。
段雲楓穩穩接住掉落的酒盞,将酒盡數倒在那人臉上,“你說呢?”
随即他譏諷地看向李冀昌,“莫非用刀槍招呼客人,就是楚王的待客之道嗎?”
他身後的銀槍親衛齊齊豎起利刃,将矛頭對準了正中央的李冀昌與其身邊親衛。
“好身手!” 李冀昌倏然從桌案前起身,面上哪有半點醉态可言,他舉着手中的酒盞“哈哈”一笑,“隻可惜……”
他徹底卸下了昔日的僞裝,那雙細窄的下三白眼眯起,充滿了怨毒的神色,“你是段昱的兒子,今日注定要死在這!”
“哐當——”
說着,他将酒盞重重地一擲。
“轟隆!”
伴随着殿外一聲雷鳴炸響,凄厲白光映照出埋伏在外的數千刀斧手森然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