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頭頂傳來的嗓音比夜風還要冷。
她一擡頭,蓦地對上了少年天子冰涼刺骨的目光。
如此強勁的藥效下,那雙眼眸中卻沒有半點情/欲,甚至連情緒都沒,對方冷漠地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這眼神令她膽寒,但她身上也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
那女子伸向蕭珩的手開始發顫。
“别讓我說第二遍。”
對方的話音還未落下,銀光已至眼前,面前的天子一把抽出了架上利刃。
“啊——”
鮮血濺落,那女子驚惶地望着手握長劍的年輕天子,鮮血正沿着蕭珩青/筋暴起的手腕不斷滴落,染紅了半邊衣袖,對方如墨的長發披散着,那張淩厲英俊的蒼白面容在燭火的映襯下似鬼,似魅。
皇帝能毫不猶豫地在自己手上割這麼長一道口子,對自己尚狠心至此,那對其他人呢?
當這個念頭閃過她們腦海時,正殿内的幾個美人都慌不擇路地跑了,生怕自己會淪為蕭珩劍下亡魂。
燭影搖曳的偌大寝宮中隻餘下蕭珩一人的身影,頗有種青燈古寺的荒寂感。
滾燙的血不斷淌落在地,被利刃割開的肌膚血管傳來陣陣刺骨的痛,不可言說的yu望卻随着藥物的作用愈燃愈烈,蕭珩呼出一口氣,鮮血順着他握.緊劍刃的指縫中溢出。
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扭曲的笑,蕭珩開始在這種疼痛中獲得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筷.感。
勝過以往任何一次。
為何立晉王為儲君?
除了穩定社稷以外,還有一個蕭珩從未宣之于口的原因……
年少時的隐忍和算計讓他接受不了和女人親近。
利刃、鮮血、軀/體上的疼痛卻能帶給他筷.感。
有時候,他也會幻想将這種疼痛施加在别人身上。
他不正常。
蕭珩一直都知道。
他抗拒親/密的觸/碰。
“嗯——”
耳畔傳來的氣息有些重,夾雜着輕微的喘氣聲,拉回了蕭珩的思緒。
“我不是故意的……”
段雲楓不知道公主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但對方似乎真的生氣了。
蕭珩回過神,他看見身下的人眼上蒙着白布,脖子上有片輕微的紅/痕,是剛剛被自己弄出來的。
他掌心之下觸感溫熱,那一道道青/筋脈絡清晰可見,随着段雲楓的心跳聲一道起伏,似乎他隻要輕輕一用力,便可扼住對方最脆弱的部位。
段雲楓身側的手掌下意識地攥緊了,大概是身為武将的本能讓他想将身上的人掀下去,但他最終還是抑制住了這種本能。
蕭珩知道段雲楓這麼對他,是因為他把自己當成了公主。
段雲楓聲厲内荏,對外兇悍,看起來脾氣很大,但對自己親近的人卻十分縱容,因為他覺得這些人都會像他的家人長輩一樣愛護他,包容他,對他好。
這一瞬間,蕭珩忽然很想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落魄的亡國公主,是和他一樣的男人,還是那個他厭惡埋怨的皇帝。
他想看段雲楓在得知真相後,或許會表現出的憤怒、震驚、彷徨、厭惡……
那種陰暗負面卻又無法抑制的情緒。
蕭珩的指腹在那片紅痕上停頓了片刻,等他松開段雲楓的時候,眼底方才掠過的晦暗陰鸷全都消失不見了,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無欲無求、端坐明台的正人君子。
氣氛沉默下來。
感受着對方的力道逐漸抽離,段雲楓努了努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繃緊的唇角反應出他心裡有些不開心。
天呐,現在隻是不小心親一下就發這麼大的火。
公主對他抵觸這麼大,以後要怎麼辦啊?
這感覺就好像本以為對方已經逐漸對自己敞開心扉了,結果迎頭一桶冷水澆了下來,發現公主的心扉其實是用銅鐵焊死的。
“我剛才隻是想轉身,我……” 段雲楓的喉結滾了滾,越解釋越氣悶。
他都對自己這麼兇了,憑什麼自己還要解釋?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公主就一點錯都沒嗎?
他要是不坐在那裡,自己會親上去?
想到這,段雲楓猛地從軟塌上起身,他伸出手,想去拽蕭珩的衣袖,但他眼睛上還綁着布,什麼都看不見,憑空抓了兩下,抓了個空氣。
恰巧帳簾這時被人掀起,周業大步走了進來,“殿下,您有看到過世子在哪……”
他隻見公主穿着一身孝服站在營帳正中間,而他們的世子眼睛蒙着白布,像個瞎子似的,伸手對着空無一物的角落憑空亂抓,“你人呢?”
眼前的場景莫名讓周業聯想到了古時昏君臉上綁着黑紗和自己的寵妃玩捉迷藏遊戲,一個追,一個跑,口中還喊着“美人,美人,你在哪呀?”、“大王,快來追我呀……”
“打……打擾了。”
周業倉惶地從營帳中退了出去,他伸手擦着額頭的冷汗。
不行,不能再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