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舉辦地點在酒店頂層。
侍者帶着景瞬進入電梯廳,還沒等他去按VIP專屬的高層電梯,酒店總經理就及時趕來。
“小鄭,稍等,你帶着景先生坐右邊的高層客梯吧,也快下來了。”
“……”
侍者小鄭愣了愣,看向景瞬的眼色有些為難。
右邊客梯是普客專用。
今天這場宴會的東道主是遲家和遲盛,後者特意交代過,景瞬可以乘坐最左邊的專屬VIP電梯直達頂樓的。
總經理瞧出了小鄭在犯難,主動彎下腰來和景瞬說明情況,“景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這邊臨時接到通知,遲歸先生馬上要到了。”
這左梯必須提前空出來,停在負二層等待。
“……”
遲歸?
景瞬聽見這個過分耳熟的名字,“你是說,遲氏集團現任的董事長?他今晚要來?”
總經理點頭,“是的。”
寶徕麗酒店是遲氏集團旗下的頂奢酒店之一,高層專屬的VIP電梯隻留給遲家人使用,一般不對外開放權限。
雖然遲盛的大少爺身份夠尊貴,但比起更有實權和能力的遲歸,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說話間,普通高層電梯抵達一樓,電梯門打開。
總經理主動抵住電梯按鍵,溫聲細語地懇請景瞬進入,“景先生,還請見諒。”
“沒事。”
景瞬不在意這點“區别對待”,操控輪椅進了電梯。
侍者小鄭見此,連忙跟上。
電梯門緩緩合上。
景瞬看着不斷上升的樓層數字,思緒卻因為剛才的短暫對話有所偏移——
總經理口中的“遲董事長”遲歸,他曾經不止一次聽見遲盛提起過。
聽說,遲歸是遲家流落在外的孩子,二十出頭那會兒才被遲氏本家找回認親,他和遲盛的母親遲婷,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
換句話說,遲歸是遲盛的小舅舅,不過兩人才相差四五歲。
遲氏家族龐大、人口衆多,景瞬一介外人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恩怨糾葛,他隻知道——
遲歸在一衆人中雷厲風行地殺出重圍,不到五年,他就從遲老先生的手中接管了集團和家族,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遲氏掌權人。
那些企圖和他敵對的旁支分系,最終都鬧得凄慘收場。
身在本家的遲盛因為這些事,對遲歸似乎是又懼又恨,可明面上完全不敢招惹。
每每在景瞬面前提及這号人物,遲盛總顯得不那麼愉快,如同對方是個心思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人。
不過,景瞬卻不這麼認為——
其實,他早些年在另外一場宴會上和遲歸有過短暫交際,是很偶然的巧遇。
遲歸長相出衆、談吐得體且令人舒服,因此給景瞬的初印象很不錯。
何況,遲歸沒有從小就接受正規的繼承人訓練,卻能憑借一己之力在本家和旁支中獨占鳌頭,何嘗不是能力逆天的一種表現?
不過,上一世的遲歸好像沒有出席這場宴會?怎麼今晚突然來了?
——叮咚!
電梯幸運地沒有在其他樓梯停留,直達頂層。
“景先生,請。”侍者适時出聲,打斷了景瞬的思緒。
景瞬從電梯廳一出來,光鮮亮麗的宴會場所映入眼簾。
價值上千萬的巴卡拉枝形吊燈就挂在廳中央上方,由上到下、由小到大串聯散開,數以萬計的水晶體流光溢彩,華麗異常。
宴廳内觥籌交錯,今晚受邀參加的賓客大多數是海市豪門圈的年輕一輩。
哪怕算不上名利場金字塔的頂端人物,那也是金字塔上三層的未來接班人,不容小觑。
或許是沒了老一輩們的制約和管束,同齡人的宴會顯然更放得開一些,随着現場樂隊的演奏,氣氛熱烈。
不過,景瞬的出現還是小小地凝固了廳内氣氛。
一時間,無數道似審視、似打量、似疑惑的目光彙聚在他的臉上——
“這誰啊?居然還坐着輪椅來的?”
“應該是遲少宴請的朋友吧?看着還挺面熟的?”
“是個演員吧?叫什麼來着?”
“這不就是景瞬嗎?不是我們這個圈的,他和遲盛關系好着呢,童星出道來着,前陣子拍戲傷了雙腿,還上過微博熱搜。”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遲盛這陣子正猛地追求他呢,一天少說要跑三回醫院,今晚還要告白呢,患難見真情哦。”
“遲少最近追人傳聞是真的啊?我還以為你們太子黨幾個人打賭輸了開玩笑呢。”
“是不是玩笑,你們待會兒不就知道了?”
“……”
在場的賓客都是學過社交基本禮儀的少爺千金,不至于盯着景瞬大聲的評頭論足,有過幾句輕微的好奇讨論就停下了。
景瞬和這個圈子裡的人向來沒有多大接觸,上一世是因為遲盛再三請求、想要他來散心解郁。
當然,今天景瞬的目的不一樣,他控着輪椅,獨自移動到一旁的酒水休息區。
侍者貼身陪同,“景先生,要喝點什麼酒嗎?我去給你拿。”
景瞬現在的身體還不适合飲酒,他剛準備拒絕,卻被邊上一道熟悉的聲音搶了先,“我給阿景單獨準好了一支好酒,讓人放在偏廳醒着了,你去拿吧。”
景瞬和侍者一前一後地回過視線——
遲盛穿着一件高定的白色西服,風度翩翩地靠近。
他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景瞬的身上,眼裡的愉悅和深情幾乎都快溢出來了。
“……”
景瞬看着快步朝着自己靠近的身影,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自己瀕死前的畫面——
遲盛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那雙眼裡充斥着無情,厭惡得像是在看垃圾。
明明長着同樣一張臉,前後卻判若兩人。
不過也對。
遲盛親口承認過,所有的深情和愛意都是他裝出來的,可死前的嘲諷是真的、見死不救才是真的!
“阿景,你來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下樓親自接你。”遲盛差走了侍者,蹲在他的身前,“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不舒服?”
說着,他伸手去撫摸景瞬的臉頰。
景瞬偏頭躲過,“沒有。”
恍惚間,他的内心在惡心之餘還生出一種本能的恐懼,恐懼自己曾經識人不清。
遲盛停了一秒,收回手。
他瞥見周圍人投來的視線後,又自我合理化了,“阿景,你怕别人看見、猜測我們之間的關系啊?”
“……”
“沒事,今天你和我才是這場宴會的主角,我邀其他人過來,就是想讓大家為我們做個見證。”
他搭上了輪椅後背的把手,将景瞬帶到了宴廳中央。
衆人的目光聚在兩人的身上,有和遲盛玩得好的知情者甚至提前發出了起哄聲。
不出半分鐘,遲盛接過侍者遞來的一束鮮花,緊張地深呼吸了一口氣。
“……”
景瞬擡眸,靜靜地看着他表演。
終于,遲盛單膝跪在他的面前,說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告白台詞,“阿景,從我們十四歲認識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
“直到你這次出事,我才意識到你在我心裡有着旁人無法撼動的份量,我喜歡你,這份喜歡是我對别人都沒有過的!”
“我知道你這段時間深受打擊,但我願意陪着你複健、陪着你面對一切,無論未來怎麼樣,我想要以戀人的身份守在你的身邊,你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
現場衆人聽見遲盛這段深情告白,有感動,有驚訝,也有一絲玩味摻雜其中。
遲盛背後的遲氏不容小觑,越是有根基的家族越講究兩姓聯姻、強強聯手,而現在遲盛居然對着景瞬當衆告白?
對方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坐輪椅的殘廢?真是夠傻、夠癡情的!
眼前玫瑰帶着豔麗而刺目的紅,濃郁的香氣在這一刻催發了身心的強烈不适,激得景瞬的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