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聽雪穿越了,穿到末世,理所當然地隻活了兩年,然後重生了。
總是有這種末世小說不是嗎,然後掙紮求生,但是死了。死了又活了,活了就開始囤貨,往往還帶着一個空間。
但是付聽雪不是。
因為他穿越時就有一個開服的原神遊戲賬号。
經營一年半後的賬号裡有他作為收集黨攢的各種9999物品,什麼甜甜花釀雞啦,提瓦特煎蛋啦,鈎鈎果落落莓啦,都不在話下。
作為一個收集癖,他甚至把美味的,普通的,難吃的三種類型都做全了。隻有角色限定的食材迫于9999的上限存在,不得不放棄加入9999大家庭。
雖然背包隻局限在「食物」和「材料」部分,還減去部分如「石珀」、「星銀礦」這些大概不能出現在提瓦特世界以外的材料,還有蒲公英、風車菊這種做不得吃的用的材料以外,粗略估計他所擁有的也足夠他一人一日三餐地、快活地、不顧任何物資危機地、度過五百五十年。
五百五十年。
開局就有這種富裕的條件,幾乎算是頂天的運氣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隻能活兩年,其實是叫人匪夷所思的。
但付聽雪是個心軟的人,又是個矛盾的人。他一面不敢暴露自己的背包,不敢與任何人分享它的存在,一面又慷慨地将自己的東西分享出去,不忍“看到”他人挨餓——看不到的他隻告訴自己能力有限,救一救眼前人已經是極限了這般催眠自己不去看。
他把自己這種矛盾的善良,理解成一種享有資源的愧怍。雖然他穿進末世本身也算一種無妄之災。
如果他的人生也算一本小說有人閱讀的話,也許有讀者會直接罵他在末世當聖母自找死路。但付聽雪不這麼覺得。網絡上罵人聖母是因為那些人慷他人之慨,但他不是,他是解自己的囊,這大概不能被罵“聖母”,最多是點扔掉腦子的愚善。他用這點莫名其妙的虛空反駁來支持自己行為的合理性。
但東西分得多了,再小心遮掩也無濟于事,就會有人上門索取——這件事并沒有怎麼發酵,因為地震來了。地震的到來,讓他不得不離開房屋,不得不跟随大部隊遷移,當自己的“朋友”又悄悄問物資時,他又心軟了。
這樣一個顯眼包,在人員聚集的地方發放稀有的食物、用品,死掉就毫不奇怪了——但他也不是因為東西沒了餓死,在那些東西被分完之前,他就死了。
總是有那些窮兇極惡之徒不是嗎,那些眼紅的人,那些心生觊觎的人,他死于殺害。
死亡來得并非毫無預兆,或許在他選擇這麼做的時候就大概自己也有了心理準備。不是他殺,就是餓死——在末世中反正遲早要死,活着也不算一件好事。
隻是,這個死法太狼狽了......
好疼。
付聽雪的鼻腔中漫着血腥味。這種血腥味已經存在了好幾天。
他已經看不見了,眼前是一片漆黑,腦子也在發昏,思考的空間一點點被侵占領地,在漫長的時間裡被黑暗的濃霧一點點籠罩過來。唯有那種濃稠的、黏膩的、腥臭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一直一直彰顯着它的存在。
都說氣味是一種難忘的記憶,付聽雪用僅存的一點意識想:
他大概再也忘不掉自己血液的味道了。
幸好,他也不再能夠記住。
但若問他後不後悔。這大概才是最愚蠢的,最沒有意義的問題。他問了自己好多次。一開始他後悔,後來他搖擺,最後他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學得一技防身,才讓自己落入險境。
總也有人救他的。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他這麼和前來收走他靈魂的令使說到。
那個渾身漆黑的令使長久地凝望着他,面目遮掩在長長的罩衫後面:“你真的不後悔嗎,如果你從一開始守好自己的物品,就不會落得觊觎。”
“那些東西,我一輩子都吃不完,用不完,能多救幾個人,或許才是我的幸運。”付聽雪說,“如果我不這麼做,以我這個廢柴身體,也許一開始就死了,有人救過我的,那個時候我還沒分出東西。”
令使沉默了好久,說:“如果給你一個重來的機會,你會怎麼做?”
付聽雪有點意外。
“還去末世嗎?”
“嗯。”
為什麼還要去走一遭呢?可是人大概确實是個很善于遺忘的生物,尤其善于遺忘——他不知道如果還有其它人體會過那種非自然死亡的痛苦後會不會銘記,如果再次遇到重生選項會怎麼選擇,但他忘了。
嗯。他就是忘了。他的大腦是個非常善于自我保護的器官,幹得很不錯。
他的記憶好像退回到剛剛穿到末世那會兒。那個人把他從大雨中撿回去。
“那我學些防身術吧,鍛煉鍛煉自己的身體。”付聽雪笑了笑,“所以這個機會,真的給我嗎?”
令使拿出一個光球:“事實上,你第一次穿越,就是因為你是救了人才死,我們給了你一個機會。這一次,聽說你又是這樣因為他人而死,上面還是想讓你活一次。但是這一次,無論你是怎麼死的,都隻有這最後一條命了。”
“這樣子。”付聽雪一雙好看的眼睛彎了起來,“那我不是白賺了兩次?”
令使也很無奈:“你這人,真是冥頑不靈啊。我的忠告是,既然是最後一次了,珍惜一點吧,你還是好好想想,不适時的善良會害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