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若有所思的扭過頭,心下起了疑。進入幻境以來,他試探過奚長漠很多次,但每次都不了了之,隻能說這人太會演戲。
他狀似好奇道,“尊主來洛甯難不成是為了這裡的屠蘇酒嗎?美酒配美人倒也值得魔界尊主親自來一趟。”
靈火輕飄飄的飄到下面,照亮下面的路,顧白擡手摸了一下牆壁,水漬沾到手上,他隻是随意摩挲一下便收回手。
“尊主?”
閃爍的火光裡,奚長漠神色難辨,華麗的衣袍上隐約有暗金色的符文流動。
他斂眉,下一瞬,符文消失不見。“顧白,我隻是來找一樣東西。”
他聲音裡好似在壓抑着某種情緒,“我不會害你。”
顧白身形一頓,轉眼又恢複如初,“那就出去了幻境,我請尊主喝屠蘇酒。”
昏暗的地道裡,狹窄的台階,兩人挨得有些近,顧白聽見身後一聲低笑,“好。”
這句話落下,他們也走到了盡頭。
靈火停在一扇石門前,安靜的照亮周圍。
石門上刻着繁複的花紋,一條條凹槽上還鍍着金,線條交錯組成一朵巨大的牡丹。
而牡丹的花蕊處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小洞,顧白湊近觀察這個洞口,猶疑出聲。
“這好像是用一個細長的棍子紮出來的,不過洞口也太小了吧。”
奚長漠靠在牆壁,腰間的鈴铛響了一聲,他食指點了一下鈴铛,金光自鈴铛裡擴散,将這一片空間蒙了進去。
“簪子。”他又點了一下鈴铛,金光收了回去。
顧白的目光在鈴铛上停了一瞬,古樸的鈴铛微微晃動,紅色的流蘇吸引着他的視線。
他心不在焉的從儲物袋裡拿出銀簪,習慣性的轉了一下,地面忽然動了一下。
“怎麼回事?”
他懷疑的看向手裡的銀簪,試探性的又轉了一下。
地面再一次震動起來,而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更長,俨然一副要同歸于盡的架勢。
整個洛甯城的人都在幻境裡,如果這裡真的崩塌,那這些靈魂便再也回不去了。
顧白冷笑一聲,擡手結印,“風起魂星,帝落神靈,鎮星鳴沉,落!”
浩瀚靈力随着這道聲音散至四周,無數的藤蔓迅速從牆壁裡生出,如萬千巨蟒将牆壁纏繞,緊緊紮根在那裡,整個地面被迫重新安穩下來。
淡綠色的光充斥這片空間,又從這裡四散開來,融入無邊夜色,拉扯住整個幻境。
奚長漠安靜的站在陣中心,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一絲黑霧穿過牆壁,消失在地道裡。
“開門吧。”
顧白穩住陣法,将發簪插進洞口,轟隆一聲,石門向上拉起。
稀碎的石塊土塊落在地上,顧白用手扇了扇灰塵,打個響指燃起靈火。
潮濕陰暗的空氣忽然流動起來,靈火閃了閃抗拒片刻才重新穩住火焰。
“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則把雲鬟點,紅松翠偏。”①
幻境最初出現的戲曲又一次響了起來,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
字字凄苦,句句泣音,卻又因粗粝的嗓音令人生出雞皮疙瘩。
嘭——
牆壁上的燭火猛然亮起,昏黃燭光勉強照亮前面的戲台。
鑼鼓聲起,袖袍一伸,戲台開演。
台上一奸白臉淨角面容兇惡,隻一豎眉,顧白就覺得周圍溫度開始下降。
而在他的下方跪着一個粉面青衣。
四周站滿了白衣惡鬼,好似索命的白無常,隐在黑暗裡如同窺伺的毒蛇。
驚堂木一敲,“你可知罪?”
“民女不知所犯何罪。”
“毒殺兄長,頂撞長輩,如今鬼魂告你的狀,你當受剔骨之刑。”
那奸白臉目露精光,話音剛落周身雷光閃爍,鑼鼓聲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嘈雜無章,震天雷聲混雜其中惹人不自覺厭煩。
白衣惡鬼棍棒種種落下,戲台上隻剩那青衣扮相的女子獨自落淚。
“民女不認罪,民女無罪,願上天明鑒!”
“你這昏官,我咒你早日受惡鬼反噬,永無輪回。”
轟——
雷光愈來愈盛,照的所有人臉上明明暗暗。
一根銀簪出現在青衣手中,轉瞬便沒入喉嚨,血濺三尺。
白衣惡鬼停止動作,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消失。
暗紅色的鮮血流了滿地,“呵呵呵——”
那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僵硬地轉向了黑暗裡唯二的人。
一點,一點,他們扯起了嘴角。
咚,咚,咚。
木棍再一次狠狠敲擊地面。
鮮血從地面浮起,化作無數飛蛾撲想顧白與奚長漠。
“殺,殺,殺。”
空間裡隻剩下沉悶的敲擊聲以及那一句句的殺。
顧白神色一凜,擡手召出半枝蓮上前一步劈了下去。
淩厲劍光橫掃一片飛蛾,但它們隻是短暫地變回血滴後又化成了飛蛾。
奚長漠旋即跟上他的動作,詭異黑霧席卷整片空間,鮮血盡數被霧氣腐蝕,發出滋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