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挽了一個劍花,劍尖直指渾身燃着火的人形怪物,“你是火靈根,去解決後面的變異植物。”
淺淡靈力率先沖向怪物,随後,他提劍刺向去。
肆虐的火球從天而降,不由分說的砸向顧白。
他閃身躲過一顆火球,反手捏訣,巨大的藤蔓從地底爬出來,一根一根交織在一起,将火球阻擋在上面。
顧白手握半枝蓮,墨綠色的劍身上盈着濃郁的劍意,下一瞬,劍意劃過數條曲線,圍住怪物。
铮——
半枝蓮對上火焰妖刀,灼人的火焰炙烤着劍身,似是要将它吞下去。
顧白輕笑一聲,“想把我困在這裡?那我給你再添上一把火。”
“一。”
半枝蓮發出亮光,附着在劍身上的靈力逸散開來,整片空間裡充斥着屬于顧白的木靈力。
“二。”
怪物身上的火焰猛漲,随着靈力一點點燃燒至整片空間。
“三,齊年回來!”
顧白猛地後撤,後面正在燒着巨型花的齊年丢下燃靈符,左躲右閃的趕到顧白身邊。
在火焰逼近的那一刻,顧白撐起結界,瑩白的玉蘭花将兩人緊緊包裹,也将火焰阻擋在外。
大火裡,細微的碎裂聲逐漸擴散,一聲又一聲,直到有人輕叩玉蘭花瓣。
“出來吧。”
奚長漠淡漠的聲音傳來。
顧白收了結界,環視周圍,“商慕同意了呀。”
奚長漠靠在一棵柳樹上,沒什麼情緒的嗯了一聲。
外面,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幻境,而是商慕記憶裡的洛甯。
“思華年?是那個能将人記憶提取出來,自成一個空間的陣法思華年!”
齊年驚歎出聲,“沒想到我居然能看見傳言裡的天級陣法,這怕是連主修陣法的無念閣也很難擺出來吧!”
顧白一臉神秘,心裡卻在想,這天下能有男主不會的陣法嗎?
那不可能的,别說思華年了,思流年他都能給你研究出來。
商慕飄在半空中,整個人沐浴在白光裡,她身下是複雜的陣法不停運轉,延伸出幾道光連接在商慕身上。
整個洛甯城裡的人,都身處在她的記憶裡,這就是顧白和奚長漠為江柳做出的回答。
叮當叮當,陣法開始轉動,圍繞在商慕身上的光越來越亮,她的身後,巨大的幻影顯現在衆人眼前,那是商慕的記憶。
王管家提着傷藥,站在一片偏僻的地方,“小姐,你要的傷藥。”
商慕一身洗的發白的衣衫,一頭青絲隻用一根木簪束起,樸素到連路過的丫鬟都不如。
她接過管家手裡的藥,柔聲道謝。
夜晚,明亮月光下,一個人進了商陸的院子。
商慕小心的推開商陸的房門,這個時間,商陸一般在酒樓裡與狐朋狗友玩鬧。
她左右看了兩眼,在書櫃暗處輕按一下,一扇門打開,露出裡面的地道。
出人意料的是,地牢裡關着的不是江柳,而是許多男男女女,最小的看起來才八九歲,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
“商姐姐。”
一個小男孩穿着破舊的麻布衫,縮在牢門邊上,純淨的眼睛看着商慕。
商慕眼圈微紅,不忍心的摸摸他的頭,“是姐姐沒用,救不出來你們。”
“我們知道姐姐也出不去這裡,沒關系的姐姐。”小男孩抿着嘴,反過來安慰商慕,隻是伸直的手臂上露出道道傷痕。
這段回憶定在小男孩含着希望的眼睛上,看着那雙眼睛,有些人已經不忍心的撇開了頭。
即使畫面裡沒有任何血腥場景,也能看出,這些關在地牢裡的人經曆了什麼。
直到此時,商慕依舊不願将這些人的經曆展現在衆人面前,哪怕思華年一次又一次的讀取她的記憶,她也不願洩露一絲一毫。
陣法再次運轉,叮當叮當,時間停在了三天後。
商慕再一次帶着傷藥進入地牢,可等待她的是早已沒了氣息的衆人。
“商姐姐,我們撐不住了。”
上一次離開時,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扯着她的衣角,細碎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
“為什麼?!”
商慕跪倒在地牢中間,平日裡極守規矩的她此刻早已沒了禮儀,隻有流不完的淚水和拽不斷的鐵索。
“阿然,我已經找到辦法了,我已經可以出去了,再等我一會兒可以嗎?”
“阿琉,我明天就能出商府了,你喜歡的屠蘇酒我們可以一起喝。”
“不要,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晚了一步!”
白瓷瓶散落一地,商慕挽好的發髻亂作一團,清秀的臉上帶着淚痕。
她不斷扯着鐵鍊,可這是玄鐵打造的鐵索,任憑她指甲崩斷流血,也奈何不了一絲一毫。
她曾試過無數辦法,砸,砍,用火燒,她用盡力氣都無法打開牢門,可她還是拼命扯着,拉着,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商慕,你怎麼會在這裡!”
商陸的聲音在身後炸響。
商慕緩慢回頭,杏眼裡含着淚,紅血絲爬上眼珠。
“他們死了!被你害死的!”她早已說不出話,隻能斷斷續續的發出嘶啞的聲音。
商陸神色陰沉,向前扯住商慕的頭發,陰冷道,“你隻是一個被我們家抛棄的童養媳,商慕,當好你名義上的廢物養女,我們能關你十年,就能讓你一輩子都出不去。”
商慕神色逐漸平靜,她毫不在意的刺道,“商陸,你錯了,沒有人能關得住我。”
商陸狠毒的将她拖起,讓她跪在自己身前,“你可以試試。”
商慕趴在地上,淩亂的發絲黏在她的側臉,止不住的淚水滴在地上,“你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商家有錢有權,你卻每三日便要割人肉,放人血。”
她擡起通紅的眼睛,聲音顫抖,“這天底下竟還有你商公子得不到的東西。”
商陸玩味的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以為你是怎麼進的商家,說白了,你隻是一個原本用來為我替命的工具而已,隻是可惜了,我找到了别的辦法。”
說到這兒,他惡狠狠補了一句,“這些人可是替你丢了命啊,商慕,我的妹妹。”
“呵呵!”
商慕笑出聲,這聲笑在地牢裡格外明顯,一聲聲,打在商陸的耳膜裡。
“原來如此,這人人豔羨的商家,原來隻是空有表象而已。”
她顫抖着撥開商陸的手,袖子裡滑落一根銀簪,簪子上刻着一張張笑臉,那是她花費了三個月一點點刻出來的。
她緊緊握着銀簪,平日裡柔弱的手此刻力氣大到微微顫抖。
“哈哈哈!囚我十年,害人無數!你商陸又憑什麼活在這個世上!”
商陸嘲諷的用腳尖挑起商慕的臉,“憑我生在商家,沒人動得了我!”
商慕釋懷一笑,“生在商家?”
“那就用這個送你走吧。”
簪子捅入商陸的脖頸,完全沒想到商慕會殺自己的商陸猙獰着臉,握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到要将她掐碎。
商慕忍着痛,在商陸阻擋的力氣下,将簪子深深插進去,鮮血流了滿地,弄髒她白色的裙擺。
她神色冰冷的看着商陸逐漸沒了氣息,滿地的鮮血卻引不起她半分惡心。
“殺得好!”
畫面再一次暫停,底下有些洛甯人早已壓抑不住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顧白回頭看向奚長漠,“最後一段了,做好幻境破碎的準備。”
奚長漠指尖輕撥鈴铛,叮當叮當,鈴音停下,空中的商慕皺起眉。
商府,商慕跪在地上,白衣被血染了大半。
“殺兄長,商慕你好大的膽子!”商父一拍桌子,怒容猙獰。
商慕神情冰冷,筆直的跪在地上,“我沒錯,錯的是商陸!”
商母冷笑,“你沒錯!我兒殺了幾個賤民又如何,那些賤民能為我兒續命那是他們的榮幸,來人,将她沉塘!”
商慕諷刺的看向她,“助纣為虐,十年前能為了商陸将我囚禁,十年後,能說出這番話,李清歌,你夜裡睡得着嗎?”
商母憤怒起身,“好啊你,敢直呼長輩名諱,罪加一等!來人,給我先打上三十大闆,再沉塘!”
商慕被人拖起,她依舊神色冷漠,冷漠的看着這一出鬧劇,要不把他們都殺了?
她心裡蓦地蹦出這個念頭,幫兇依舊活得好好的,阿琉他們卻沒了性命,着實不公。
可她的袖子裡早已沒了銀簪,她痛苦的閉上眼,罷了,她這一生活得總歸是個笑話,想救的人救不了,想去的地方去不得。
她沉默的等待死亡。
“鬼啊!”
“這是什麼!”
下人們亂作一團,驚呼聲此起彼伏。一團血霧席卷而來,拖着商慕的兩個人沒了氣息,她頹然落地。
“沉塘?洛甯的律法有哪條如此規定!”
血霧逐漸形成一道人影,那是——江柳!
是混雜了所有靈魂而成的新魂魄。
商父拉着商母,狀似冷靜問道,“你是誰?”
江柳挑起眉梢,“我是誰?我當然是被你們兒子害死的那些人啊!”
商慕猛地擡頭,早已沒了生機的眼睛裡迸出一道亮光,“你們回來了?”
江柳渾身湧出血霧,血霧逐漸籠罩住洛甯城,“既然商家要編造謊言,那就讓我看看,真相敗露,有誰會站在你們身後!”
“商慕,絕不可能死在你們手上!”
嗑哒,陣法停止,商慕緩慢落地,早已等在一旁的江柳将她抱住,靜靜的等待自己創造的幻境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