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爺爺搖了兩下蒲扇,意味深長道,“确定不仔細聽聽?這可是如今第一宗門上甯宗的往事。”
顧白忽然起身環顧四周,瞳孔緊縮,扭頭猛地看向躺着的人,神色不明,“你到底是誰?”
周圍安靜的有些過分,連之前能聽到的吵鬧聲都消失不見,他竟是不知不覺中進了這人的陣中。
張大爺舒服的躺在椅子上,頗為閑散,“别急,故事還沒講呢,吃點東西,聽一聽再急。”
顧白暗中對比了下對方和自己的境界,發現他竟然探查不到對方的任何信息,這是遇上鐵闆了。
張大爺晃了晃頭,“少年人,别懷疑心這麼重,我要是想害你,能讓你察覺到入陣嗎?”
顧白垂眸,半晌,他松了緊繃的肩膀,算了,反正他也出不去,與其浪費力氣到處亂跑,還不如聽聽這人想要幹什麼,想到這兒,他便繼續躺了下去。
張大爺穿着一身普通的短袍,看起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甚至還有點懶散,張嘴講故事就像是茶館裡大多數的說書先生,又帶着點村口聊天時的碎碎念。
“要講上甯宗,那就得講如今的掌門人公孫衍,畢竟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九百多年前,三界還是戰亂不斷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少年的公孫衍在上甯宗的收徒大典上一亮相,極品水靈根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理所當然的,他成了當時的掌門首徒,風頭無兩啊。”
“你為什麼對這個會這麼熟悉?”
“别插嘴,好好聽完不行嗎?”
“公孫衍初入上甯宗時便已築基,彼時的掌門無涯道人不知道是何人幫他築基,查了許久沒有結果也就作罷了,因為他修煉的速度太快了,不過五十年,便順利結嬰,沒人的天資能甚于他,而按照上甯宗的規矩,任何弟子結嬰後便要入世走上一圈,所以公孫衍結嬰後不久便離開了上甯宗,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但不過兩年時間,上甯宗公孫衍的名号便傳了出來,而在他之前,水靈根在攻擊上比不過别的靈根,這是修仙界默認的事實,但他用實力闖了出來,自他以後,水靈根的修士多了起來,他倒是開創了先河。”
“講遠了,講遠了,人間遊曆了二十年後,公孫衍回了宗門,但他卻帶了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少年回去,他在無涯道人洞府待了不過一個時辰,這個少年便成了他的師弟,這個少年叫祁塵。”
“後來又過了将近百年的時間,公孫衍又領回來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成了他的師弟,這個人叫黎北。”
“外界都在疑惑這兩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能讓四宗之首的上甯宗掌門人收做徒弟,但沒人能猜出來原因,其實就連無涯道人本人,都不是很清楚原因。”
“你怎麼知道無涯道人的想法?”
“我就是知道,欸,你怎麼回事,别說話,聽我講。”
“公孫衍帶回第一個師弟後,便着手閉關突破,不過三十年,他就步入了化身中期,修煉速度令人驚歎,同時,無涯道人退位,将掌門位置傳給了他。”
“他隻用了一個月,便坐穩了那個位置,你知道他是怎麼坐穩的嗎?”
顧白垂眸看着手裡的包子,“不知道。”
千年前的記憶裡沒有,顧白的記憶裡也沒有,他的記憶斷了檔。
張大爺笑了笑,“他就站在那裡,告訴那些人,不服的,歡迎來殺。”
“太狂了,但是對的,當時的三界還不曾簽訂合約,他們隻信奉一個道理,弱肉強食,打赢了,才能服衆,他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幸運的是,最後他沒讓他師父失望。”
“當上掌門一個月後,他放出了第一條消息,要與魔界和人界簽訂合約,修仙界不同意者,殺。”
顧白一直望着天的眼睛動了動,聽了這裡,他倒是有點驚訝。
初見公孫衍時,他隻覺得這個師兄太溫潤了,渾身隻透着四個字,謙謙君子,卻想不到,他會有如此一面。
張大爺繼續道,“你應該聽過,之前修仙界是四宗八派,如今卻隻剩一宗四閣,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因為反動者都沒了,上甯宗力壓修仙界,而公孫衍也說到做到,不同意的,殺。”
“其中最出名的應該是位于蒼嶺山脈東北方的天合宗,一個所有人都質疑的無涯道人二徒弟,祁塵,以化身初期的修為,殺了天合宗的掌門,卻放過了那些無辜的弟子仆從,自此,世人便尊稱他為南邬仙尊。”
顧白再一次震驚,這是他印象裡那個總是不正經的二師兄嗎?未免太兇悍了點吧。
“這一場大戰以後,修仙界徹底安分下來,四宗八派也削減成了一宗四閣,沒人再反對簽訂合約。”
“三十年後,修仙界已經安定下來,也沒人再跨過那條線,随意在人界打殺,三界代表在蒼嶺山脈會面,正式簽訂合約。”
“不過,說起這件令無數人妖魔記憶深刻的會面,倒是很有意思,你想知道嗎?跟那位經常出現在你身邊的魔尊有關,嗯……今日他怎麼沒跟來?有點不對勁啊。”
顧白手指摩挲一下,眼底帶着說不清的色彩,片刻後,他才啞着聲音,“他有事,你繼續說吧。”
“啧,還敷衍我,行,我繼續說。”
“魔界派出的代表是位長老,效命于上任魔尊,彼時奚長漠還在打魔宮,與上任魔尊進行最後的大戰,要簽訂合約時,魔界長老當場反悔,稱尊主不同意簽訂合約。”
“就在那位長老鬧得越來越大,公孫衍與葉秋梧不耐煩時,奚長漠拎着刀從黑霧裡走出來,他身上還沾着上任魔尊的血,一刀劈向長老,毫不留情,并且趁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當衆說了一段話。”
張大爺輕咳一聲,模仿起來,“你們效命的那位尊主就亡于我刀下,想報仇的我很樂意送你們下去陪他,不想的,退出這裡待命,從今往後,我就是魔界的新尊主,有異心者,殺!”
“啧,這搞得還挺帥的,我果然還是年紀大了。”張大爺感慨了一句,隻是顧白卻沒從他眼讀出絲毫的情緒,仿佛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不着調。
“解決完魔界内部問題以後,修仙界的公孫衍,人界的葉秋梧,魔界的奚長漠,三人彙聚在蒼嶺山脈,簽下了直到如今的三界合約。”
顧白手攥的更緊了,“他們很早便認識了。”
張大爺目光轉向他,像是會包容一切,“不管如何,結果是好的,底下的人不關心這三位的關系如何,隻關心生活會怎樣,他們怎麼謀劃,怎麼實行,都不重要。”
顧白又問,“那無涯道人呢?他是公孫衍的師父,為什麼全程他都沒有露面?”
張大爺手裡的蒲扇停了下來,眼角的皺紋不再受到擠壓,以自然的線條鋪在臉上,他目光深遠,語氣卻帶了點懷念,“他啊,是個懦夫,執掌上甯宗時不敢站出來,隻敢枯守宗門,這樣一個人怎麼敢露面。”
顧白皺眉,“可他飛升了,五百年前,修仙界唯一一個飛升的人。”
張大爺語帶嘲諷,“飛升又怎樣,能改變他懦弱的事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