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睛渾濁,即使有人朝他說話,臉上也沒一點表情,“城西,祭司塔。”
顧白诶了一聲,又撓撓頭,桃花眼睜得溜圓,片刻後毫不在意地坐到老人旁邊,大咧咧道,“算了,還是讓他們來找我吧,我就不亂跑了。”
他眼睛滴溜溜的轉,一會兒看看日暮苑,一會看看老人,像是對什麼都感興趣,“老伯,這祭司塔是幹什麼的啊,我怎麼看路過的人都一臉嚴肅呢?”
老人費力掀起眼皮,沙啞着嗓子道,“你不知道祭司塔?”
顧白嗨呀一聲,掏出一把折扇晃了兩下,“這不花月節到了,我們傀儡族随族長來賀,進城之後,我就買了個糕點的功夫就找不到他們了,隻能自己瞎走。”
老人又收回了目光,繼續編着竹筐,“沒什麼好說的,一個高塔而已,我勸你不要在這裡露出表情,說不定……”
顧白對上老人昏黃的眼神,打了個結巴,“什,什麼?”
“你亵渎了神靈,靈官長最厭惡這種人了。”
顧白嘴角尴尬地抽動兩下,臉上配合着斂起了笑,與老人一般神色肅穆。
真是好大的官威啊,笑一下就是對神靈的亵渎,祭司塔裡哪來的神靈,唯一一個祭司還就站在這裡,也沒見他們有所感應,一群吃幹飯的,拿着雞毛當令箭。
他越了解祭司塔的作為,便越堅定了廢除祭司塔的決定,也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怎麼想的,非要建一個半點用處都沒有的東西,他不由得有些嫌棄。
“老伯,靈官長多久換一次啊,我也想去投上一票。”
“不換。”
“什麼,不換?”
“……”
老人忽地站起來,手裡的竹筐已經編好,他扶着門框緩慢走進家門,将顧白關在了外面。
顧白側身看向祭司塔,腦内日暮苑的布局分布清晰了然,這個時間,那些靈官應該還在塔裡祈福。
他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伸了個懶腰,邊吃着糕點邊走到一處偏僻牆根,右手掐訣,一道隐蹤符打在了他身上。
翻牆而過,他順利地進入了日暮苑,停在牆邊一棵玉蘭樹旁。
隐蹤符并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靈官們不會不在自己住的地方設陣保證安全,想要混進去就隻能躲着走了。
所幸他知道路徑,倒也不算很難。日暮苑白日裡值守的侍衛很多,多數是祭司塔自招的修為高深的妖,他穿過一條長廊,躲在石頭後面,不遠處,涼亭裡坐着幾個小孩子。
那幾個小孩子身着潔白長袍,嫩白手臂暴露在空氣裡,一根金絲搓成的長繩系在腰間,垂下來的部分墜着流蘇,聖潔又好看。
腳腕上帶着金環,左手臂上方用鮮豔顔料畫出一道符文,眉心也點上了一道紅痕。
“阿環,靈官長大人這兩天怎麼都不來授課了?”
“不知道欸,聽先生說大人有要事處理,顧不上授課了。”
“那功課是不是就不用寫了?”
“有道理,反正大人短時間也不來授課了。”
顧白默默聽着,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裡,拐進一條小道。
原來靈官長這幾日很忙,不過聽起來不像是單純地因為花月節而忙碌,倒像是出了什麼變故,才讓他們抛下了教習下一任靈官的任務。
看來這個變故不小啊,能讓五位靈官長都脫不開身。
他按着腦内的地圖,小心摸到了倚梅閣,這裡是整個日暮苑的中心,建的還頗為華麗精緻,門前重兵把守,路過的侍從都一臉的尊敬小心。
他往四周看了看,片刻後,一點足尖,直接飛至倚梅閣樓頂,細微動靜立刻引得侍衛的注意,不過幾息,已有數十人拿着長槍到了他原本的位置。
他趴在樓頂,略一細想,随手掏出一張符紙,這是當初離開洛甯時,齊年塞給他的靈符,種類多樣,數量也多,用到現在也沒用完。
一張拟物符輕飄飄落下,還未落地便化作一隻飛鳥,拍着翅膀吸引侍衛的注意,然後頗具靈性的耍着一群腦子耿直的妖往西邊的牆飛去。
顧白看着那群妖離開,才慢騰騰起身,捶了捶有些發麻的腿,随後掀開一塊琉璃磚,又掏出一張符紙揮動三下,瞬間化作一隻身形極小的小鳥從縫隙裡鑽了進去,穩穩落在房梁上。
剛在房梁上找了一個方便的位置,他便聽到下面有細細簌簌的聲音。
“莫柒,花月節還要多久?”
一身形消瘦,滿臉死氣的老人坐在藤椅上,續着氣才将這句話問出來。
那名叫莫柒的妖走上前,行禮道,“還有四天,神侍大人,您今年醒的有些早。”
神侍?顧白微微驚訝,那位傳言裡整年沉睡,隻在花月節當日醒來的神侍?
這麼看來,那房間裡站着的五人應當就是那五位靈官長了,也就隻有神侍醒了能讓這五位都齊聚在此,不敢擅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