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顧白渾身靈力四溢,将這個瘋子彈開數米遠,他瞬移至恒那背後,劍刃直接沒入他的胸口。
半枝蓮劍意瘋狂湧動,将恒那的殘念攪成一團,他徒手生出巨大藤蔓,将他纏緊捆住。
又擡手召回觀心鈴,鈴身金光四射,他輕搖鈴铛,“你還是死了比較令人安心。”
恒那身體裡似有無數銀針遊動,鈴音一響,他渾身顫抖。
但到了這種情況他還是笑着,“淩泉,輪回之路滋味如何啊?一次次的死亡不好受吧。”
“哈哈哈哈……”
“我的大禮,你收好了!”
恒那忽然不顧一切地沖開了半枝蓮地束縛,拼着本體受傷也要送上他的大禮。
他重新化作殘念沖向顧白,即使濃郁的靈力讓他幾乎消散也不能阻攔他的動作。
嘭——
殘念發了瘋般沒入顧白的胸口,一瞬間,心髒停止了跳動。
殘念纏繞在心髒上,興奮不已。
他隻覺得天地似乎停止了轉動,整個世界安靜一片,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時間在這一刻反複拉長。
砰——砰——砰——
心髒恢複了跳動,血管暴漲,幾乎不過瞬間就要沖破他的身體。
那裡封印着恒那的本體,殘念拼命與心髒結合,躁動的心髒開始想要脫離主人的掌控。
渾身血液都燃燒了起來,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浮空自燃。
“顧白!”
“祭司大人!”
“祭司!”
所有人都在叫他,而他卻隻能觸碰到微風。
啪嗒——啪嗒——
下雨了,閃電響徹整個妖族。
在所有人的目光裡,一串金色符文從顧白的身體裡沖出,化作枷鎖狠狠勒入蟲骨的骨頭,數不清的紫電劈在蟲骨身上,不過片刻,裂隙被迫重新将怪物吞了回去。
與此同時,一道數米寬的天雷降落,帶着摧枯拉朽的氣勢将整個祭場幾乎粉碎。
而身在天雷中心的顧白卻毫發未傷,鎖骨處的金色符文将他環繞,觀心鈴蓄積已久的力量傾瀉而出,裂隙再一次被短暫封印。
就在衆人竭力抵抗天雷之際,妖族落風山忽然沖起一道純白靈光。
禁地打開了。
奚長漠本能察覺不對,看着眼前的場景竟有些慌亂,他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想要将顧白重新擁入懷裡。
天雷似乎被這個擾亂計劃的人激怒了,一下一下追着他劈。
他眼中隻有躺在符文裡的那個人,周身黑霧拼命吞噬着天雷,哪怕這會讓他魔丹碎裂。
快了,快了。
他伸出手,指尖隻差一點就要觸碰到顧白,卻還是隻擁抱到了一團空氣。
天雷不再劈下,而禁地的靈光越來越盛。
所有人看向禁地方向,觀心鈴浮在上空,響鈴一聲,一聲,又一聲。
他們一言不發,在世界安靜之際,鈴響九九八十一下。
這預示着——神魂歸位,故人回歸。
沒人願意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他們都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故人就要睜開雙眼。
“黎大人!”
一聲驚呼震醒了呆愣的衆人,黎北臉色蒼白,雙手被鮮血浸滿,而他的懷裡是混亂中替他擋了一擊的黎應清。
祭場裡的怪物都盡數消散在天雷下,裂隙也被暫時封印,撐了許久的妖王終于歇了口氣,擡手将結界撤掉。
在外等待許久的催簿以及侍衛軍兵沖了進來。
場面再一次亂成一團,黎北神情恍惚地任由禦林軍擡走黎應清,畢日陽谷被他随意扔在一旁。
而催簿來到了奚長漠身邊。
他輕聲道,“尊主,我已查明禁地,裡面存放着神劍照無的殘影,以及一個棺材。”
奚長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此刻他的神情叫催簿隻覺心驚。
自尊主煉出傀儡遲暮以後,大多數情況下都隻是過于冷淡而已,很少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催簿隻見過一次,是在無名殿裡,夢獸想要吃掉尊主的記憶的時候。
他頭低的更低了,生怕觸了怒火再嘗試一次那黑霧腐蝕神魂的滋味。
“棺材裡是他嗎?”
“是。”
奚長漠忽然笑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弧度。
“走,去黎府看兩眼,說不定會碰上有意思的事。”
催簿緊張應是,餘光卻忽然看見地上有一截指骨,看起來似乎是剛被掰下來,上面還帶着血迹。
黎府,下人們來去匆匆,手裡端着盛着血水的木盆或者是幹淨的清水進進出出,一直到月挂樹枝時方安靜了下來。
黎應清此刻是清醒的,胸口處的傷口差一點就要去了他的命,可他卻執意要求保持清醒,即使痛的渾身冷汗血管凸起也不願昏過去。
直到奚長漠敲開他的門,他才狠狠舒了一口氣。
奚長漠随意拉開椅子坐下,帶着一絲微笑問道,“你看起來好像有什麼要說的。”
“尊主……”
黎應清聲音虛弱,眼睛卻亮的吓人,“暗浮他,真的死了嗎?”
催簿眉頭一跳,忽然有些明白尊主過來的目的了,所以他答道,“沒有,尊主來妖族之前,暗浮從魔界地下三層逃出,不知蹤影。”
“我就知道,我就……”
黎應清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于是奚長漠替他補充,“所以你在祭場裡認出我的身份之後,便想告訴我一切,包括……”
“九百年前,黎北為何會突然失蹤。”
“我獨自守着這個秘密八百多年,今日終于能說出口了。”
黎應清躺在床上,神色淡然,“尊主,我告訴你真相,你殺了暗浮,你可願意?”
“魔界的叛徒,自然要殺了才行。”
“好,好!”
黎應清笑了起來,“我自幼無父無母,三歲那年便被人抓進了孤雲城,後來城破我得以逃出,原本想天高海闊,不回妖族也能活得自在,卻沒想到外面也不太平。”
“于是我又回到了妖族逃亡的部隊裡,我很幸運,遇到了父親母親,他們照顧我,保護我,後來還收養了我,讓我成了黎家的大公子。”
“一切原本都是圓滿的,但偏偏八百四十年前,妖族陣法被一股力量沖擊,父親前去補陣,母親卻突然生産,耗盡力氣,才有了黎北。”
“母親是大妖,明明該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卻因為一場生産再也無法動用妖力,隻能每日待在房間裡養身體,所以我恨黎北,但他又是母親的孩子,我對他的感情變得複雜起來。”
“但黎北八歲那年,父親有事出了門,黎北想要出去逛逛,我也不知為何,整個家裡他最喜歡粘着我,哪怕我對他并不好。”
“那日我本來不想答應他,但看見那張臉我就狠不下心,所以我還是答應了。”
“那日我剛買完糖糕,就看見黎北被一個人擄走,情急之下,我追了過去,竟一路追至陣法邊界,那個人受了很重的傷,他想要黎北的妖丹,當年母親為了讓黎北活下去将自己的妖丹分了一半給他,那個人就是看中了那半顆妖丹。”
“我趁那個人不注意,救下黎北後便往家跑,但我沒想到,這個人是魔,是被魔界通緝的前魔尊手下。”
奚長漠眼睛微眯,“那個時間我确實在奪位,察覺到少了一個之後一直在搜尋,隻是沒想到他跑到了妖族。”
“對,我們被逼到了陣法邊緣,為了活下去,我将黎北推出結界,而我自己去引開暗浮,也許是我的妖丹太過普通,暗浮抓住我之後隻關了我一個月,便因為黎家找人的動靜把我吊在懸崖邊後離開了。”
“這麼多年,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因為我知道,暗浮一直都沒有死,他還會回來,母親的半顆妖丹對他來說是絕無僅有的靈藥,他一直在暗中窺伺着我。”
“黎北不應該回來,他應該一直待在外面,不然我這麼多年的隐忍又有何用處?!”
黎應清情緒激動起來,多年一人獨行的痛苦早就将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奚長漠神情未變,隻淡淡問道,“一年前,給臨江暗中提供暗浮線索的人是你?”
“是我,妖族避世,所以我隻能将查到的線索借由莫狐長老三個月一出山的機會送出去。”
奚長漠垂了垂眸子,起身推門離開。
黎應清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見催簿站在原地對他行禮,“黎大人,現在您最應該對其解釋這些的人是黎仙師,放心,尊主隻要答應下來的事就不會毀約。”
說完他是在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黎大人啊,尊主現在情緒很不對,還是别去觸他黴頭了。”
催簿自己都打了個寒戰,尊主剛才是一直笑着的,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