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毀了十幾個後,他才終于做出來一個勉強能看的,這個絡子被系在了女孩的腰間。
這一系,就是近千年。
而千年後,世人皆知上甯宗的明前,腰間一直系着一個不倫不類的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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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裡的日子過得很快,顧白猛然回神的時候,一杯熱茶已經放到了他面前。
他回頭,一個少年站在他旁邊。
少年安靜不語,玉蘭花被風吹落,他微微低着頭,周身冷冷淡淡。
他忽然發覺在過往的日子裡,在他從不曾在意的身後,一直跟着一個身影。
他向前走,少年便跟在他身後。
最開始他走一步小孩走兩步,而現在十五歲的少年已經比他還要高。
春夏秋冬,歲歲年年,不厭其煩。
隻要他回頭,就能看見少年冷冷淡淡卻又專注至極的身影。
那雙眸子幽深,裡面總是充斥着他看不懂的東西。
四季流轉,最初的孩子已經長大,開始離開這裡。
顧白走在小路上,看着已經空了的小院安靜片刻,忽然想要回頭看看。
于是他轉過了身,看見了長大的少年。
原來跟在他身後的孩子已經成年,他要微微仰頭才能再次對上那雙專注的眼眸。
少年慌亂移開了視線,薄唇緊抿,“我……”
他微微側開頭才繼續道,“我從外面回來時,見街邊有賣糕點的便買了一些。”
“你……你要嘗嘗嗎?”
那一天,顧白第一次嘗到了糕點的味道,與少年一起。
他覺得這樣也很好。
但少年終究也要離開,秘境是孩子們的搖籃,不是少年們的囚籠。
這一日,京城,小雨。
少年向他辭别,他坐在亭子裡忽然發覺自己似乎也要離開了。
于是他對少年道,“魔界最近多是非,若你要去,便多加小心。”
少年垂着眸,猶帶幾分青澀的臉上露出了一點自嘲,片刻後,他起身走進了雨中。
顧白望着淅瀝的小雨,涼風吹過,他忽然知道了少年的心思。
也知道了少年在期待什麼。
隻是那句關心的話他沒機會說出口了,下次吧,也許下一次遇見,一切都不一樣了。
少年一身玄衣,雨水打濕了他的肩頭,隻身赴魔界,再見已千年。
他叫——奚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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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初夏。
奚長漠離開的一個月後,顧白也将要離開京城。
但讓所有人都未想到的是,京城出事了。
恒那公然打開裂隙,放出他飼養的怪物,他要更多的力量,京城是他為怪物們選擇的磨刀石。
顧白隻能先護住京城裡的人,将秘境隐藏起來後,他再一次對上了恒那。
這時的恒那力量還沒完全成型,他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一直追殺自己的人。
“我隻想在這個世界找到屬于自己的一片地方又有何錯,淩泉,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他胸口被照無刺傷,臉上帶着血迹怒視眼前拿劍的人。
顧白神色無悲無喜,隻是平靜陳述,“妄圖執掌輪回之路,挑起各地殺戮,享受控制他人情緒的快感,恒那,我說的每一條都夠你死一萬次了。”
“呵哈哈!”
“那你就來試試能不能殺了我!”
恒那身後出現了赤落深淵的大門,他笑着從顧白的劍光下退至深淵裡,大門瞬間合上。
顧白一直都知道恒那可以操縱赤落深淵,如果想徹底鏟除他,隻能先将深淵徹底消滅。
但如今的三界,怕是沒有這種可能。
封印住京城的裂隙,他沿着恒那逃跑的路線,一路向南,來到了孤雲城。
在黃沙裡,孤雲城時隔兩百年終于打開了城門。
他在這裡遇見了一個身上帶着與葉秋梧同樣氣息的少年,少年說他叫白。
顧白笑了兩聲,為他重新起名。
“有歸,怎麼樣?”
寓意着無論何時,總有歸處。
當晚,無邊月色傾瀉而下,他見到了那位新天道。
兩相靜默間,兩個極為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人相視一笑,一切都已明了。
孤雲城已經成了恒那養蠱的聖地,城中的人困在裡面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顧白每日登上城門,盡力消解着整座城的冤煞,而他的身邊,一直站着有歸。
離别之日快要來了,他側眸看向有歸,在夜風裡留下最後的話語。
“有歸,你可知道你的身世?”
“你有一個姐姐名叫葉秋梧,出去以後,尋她而去吧。”
他走下城門,獨自進了城主府。
外面城民癫狂嗜殺,裡面卻是無數白骨。
“我不想死。”
“我們隻是妖,沒有犯過任何錯,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娘……”
耳邊是被關在牢籠裡的質問,眼前是累累白骨堆成的怪物。
“淩泉,你要救這個世界,我偏要你親眼看着他們死在你面前。”
恒那坐在白骨上,笑得肆意,“你是犧牲這些沒用的妖類呢,還是為了他們放走我這個禍害?”
蟲骨蘇醒,浸泡了百年鮮血的骨刺映在了所有人眼裡。
顧白神色平靜,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生機早就在不知不覺間落在了他身上。
卡納爾之子收起神劍,親手剝離了大風的賜福,舍棄了永遠的快樂無憂。
天邊響起雷聲,大雨為祂們的孩子哭泣。
世界之初的賜福落在了城中每一個人身上,為陷入癫狂的人指引了方向。
蟲骨被大雨封印,地下大門重新打開。鮮血順着手臂流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帶他走。”
大雨裡跪下了一個少年,他在求一個微不足道的承諾。
顧白看見了有歸的未來,卻無力阻止。
城破了,整座城的人微笑着消散在陽光下。
他們,向少年求死。
少年,兌現了諾言。
沙漠中開出了绯紅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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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仙君可令百花盛放,枯木逢春。
去時,仙君隻剩百花盛放,枯木逢春。
大雨沖刷了所有的痕迹,顧白拉住了衆妖的手。
“走,去找屬于你們的歸宿。”
他站在太陽下,任憑風沙漫天。
三界曆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妖族大逃亡就此展開。
直到三年後,妖族迎來了新王,逃亡就此結束。
顧白登上了祭司塔,成為妖族敬仰的祭司。
而那位大雨裡被帶走的孩子,成了他的神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