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煦甯卻隻看向周之逾，正要揚起笑臉，她隻淡淡點了點頭就轉回身去了。

因此喬煦甯确定，那天她接收到的信号是對的。

病房人多口雜，喬煦甯沒再細究周之逾态度的轉變，默默在一旁聽柯珍解釋暈倒的原因。

她一邊聽，一邊竟不自覺地分神了，目光總被前方那道身影吸引。

而另一邊，柯珍講完後把于嘉拉到窗邊，極小聲道：“分手了你帶她來幹什麼？”

直到此刻，于嘉才真的相信喬煦甯說的，她媽媽真的不喜歡她。

“不用你管。”于嘉冷下臉來，重新走回喬煦甯身邊。

媽媽的性格她很清楚，如果不喜歡喬煦甯，那一定找過她很多次，也說過很多難聽的話。

喬煦甯正要上前，被于嘉輕輕拉住，她用隻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對不起。”

一旁柯珍投來不太友善的目光，喬煦甯猜到了幾分，她早已不在意這些，遂搖頭：“都過去了，現在也不适合說這些。”

她們在病房裡又待了十幾分鐘，終于等到外婆醒來。

幾個人同時圍了上去。

老人家看起來還算清醒，目光掃過幾個人的臉，揮了揮手：“都回去吧，柯珍留下就好。”

“外婆，我留下照顧你。”周之逾開口。

外婆隻是搖頭，看向周瑤柯：“你送姐姐回去，醫院不是什麼好地方。”

在這個房間裡，喬煦甯算是外人，她離得有些遠，聽着她們商量到底誰留下來照顧。

她看着周之逾的背影，莫名覺得，在被外婆拒絕的那一刻，她的肩膀沉了沉。

“外婆，我明天再來看你。”周之逾說完，和周瑤柯一起，準備先回去。

喬煦甯再次對上她的眼神，這一回，周之逾眼裡顯得平靜許多，和她道别的語氣也十分自然。

自然到，剛剛冷臉的那個人仿佛不是她。

看着她們推門出去，喬煦甯立刻上前靠近病床，“外婆，我也明天再來看你。”

“好，你也回去，路上當心。”

點頭應下，喬煦甯正要轉身，被于嘉叫住。

“小喬。”

喬煦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我有點事我先走了。”

她飛快地跑出去，走廊哪兒還有那兩人的身影。她愣了一下，心口傳來一股難言的低落。

她偏不信，周之逾怎麼會不等她就走了。

一路坐電梯回到樓下，喬煦甯都沒能找到她們。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真要等，她從病房出來就能看見她們。

她低頭朝外面走去，天氣極好的下午，她隻能看見自己失落的影子跟着挪動。

-

不明緣由的喬煦甯，因為周之逾，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能睡着。她起床走到浴室，在鏡子裡看到自己充滿怨念的臉，雙手撐在台面上，喬煦甯重重歎了口氣。

時間還早，她準備再去一趟醫院。出門前給于嘉發了條消息，詢問外婆愛吃的粥，正好小區門口有一家，買了帶過去。

她提着粥往病房走，在門口站定，從小窗裡看到周之逾的背影。

門沒有關緊，隻虛掩着。走廊安靜，喬煦甯清楚地聽到兩人的談話。

“外婆沒事，于嘉、柯珍都會過來，你就别擔心了。你出門一趟也不方便，外婆擔心你。”

言語中，全是長輩對晚輩的體貼和疼惜。喬煦甯站在門口，卻越聽越難過。

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以關心為由，給予周之逾方便。但是有誰能站在周之逾的立場上，她也不希望自己如此，也希望能盡一份力提供一些幫助。

而不是這種被照顧的特殊。

喬煦甯低下頭去，心想，如果她是周之逾，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

她退到一旁牆邊，提着保溫盒，雙眼逐漸失焦。

正出神間，病房門打開來。

喬煦甯站直身體，看向輪椅上的人，再三确認她的表情。周之逾大概是掩飾情緒的好手，神色平靜得不像話。

眼看打量不出什麼，喬煦甯提起手上的保溫盒：“我買了外婆愛喝的粥，她吃過早飯了沒？”

喬煦甯會知道外婆的口味，多半也是從于嘉那裡聽來的。思及此，周之逾臉色才沉了沉。

“還沒，你送得剛好。”

兩人一起返回病房。

周之逾自知幫不上什麼忙，自覺退到病床另一邊。

喬煦甯先是樂呵地跟外婆打招呼，然後動手搭起桌闆。

“外婆快看看，是不是你愛喝的。”

骨頭粥的香味瞬間飄滿房間，外婆拿起勺子湊近聞了聞：“這香味和賣相，味道一定不會差，謝謝小喬，你有心了。”

“不客氣的外婆，這是我應該做的。”

吃到一半，外婆忽然開口道：“小喬，你和于嘉...”

一旁周之逾頓了頓，頭一次不禮貌地打斷：“我先出去一下。”

喬煦甯下意識想追出去，想起外婆還等着，“您想問什麼？”

“你和嘉嘉，真的分手了？”

“嗯，昨天我在樓下和她碰到，才知道您住院了。”

外婆露出恍然神色，點了點頭：“那我就明白了。分手了也沒關系，外婆很喜歡你，有空多來家裡坐坐，也嘗嘗你外公的手藝。”

“好，我一定去。”猶豫了一下，喬煦甯飛快道：“那外婆你先吃着，我也出去一下。”

不等她答應，喬煦甯已經出了病房。

她急匆匆的腳步在看到門口的身影時忽然停下，喬煦甯徑直走向周之逾，她無視了突然變得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在她面前站定，不給周之逾反應的機會，問道。

“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讨厭的事嗎？”

她這一記直球實在太過直接，意料中的，她看到周之逾近乎于震驚的神色。

質問對方這種問題，是小孩子之間的友誼才會産生的對話。

但是她得到了周之逾認真的回答。

“我絕沒有讨厭你。”

“那為什麼你對我忽冷忽熱？“這一句，剛剛質問的氣勢銳減，轉而多了幾分委屈。

走廊燈光亮如白晝，隻有身後挂着的顯示屏上的時間在盡職地走秒。

紅色數字幾經跳轉，又開始了新的輪回。

周之逾眼裡的冷靜也一點點褪去，露出退潮後才能看見的遺落在沙灘上的珍寶，正閃着光。

喬煦甯被她眼裡的柔意定在原地，她看到她眸光閃爍了一下才開口。

“小喬，我永遠也不會讨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