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靜南别院。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還沒有停歇,現在又要開始下雪了。
大朵大朵的雪落在暖房的玻璃穹頂上,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響。
這裡的溫度很高,白霧袅繞,鮮花綠草點綴着,讓花花草草錯以為春天已經到來,從而忘了一牆之外的隆冬。
陸清走在青石闆鋪成的小道上,毫不在意周圍錦簇的花團。
嬌貴的花草活不過北方的冬季,因此必須在耗費極大人力物力的昂貴暖房裡生存。
這裡有無數由日光燈所組成的虛假的陽光。
在穿過一片精緻的假山流水花園之後,陸清敲開了一扇不太起眼的古樸木門。
“小姐,請您稍等片刻。”鼻子下面留着一撮白毛胡子的光頭管家打開木門。
管家轉身進去傳話。
“董事長,是小姐回來了。”
滿頭白發體型圓潤的老爺子穿着一身白色運動套裝,他端着一個小小的白瓷碗,正在給池子裡的錦鯉投喂魚食,他頭也不擡地說道:“既然回來了,就讓她進來吧。”
“董事長。”陸清進來時打了招呼,緊接着就開始繼續彙報工作:“之前開會的時候說過的幾點,關于新項目的進展……”
……
“說完了,還有呢?”陸老爺子看了陸清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動作:“我要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花色的錦鯉擠在一起,争搶着不多的口糧。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查清楚了。”陸清的神色有些冷淡,她繼續說道:“正常來說那位涉事的董事将會被我司以挪用公款和财務侵占等罪名提起訴訟。”
正常來說?
“那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始行動?”
“是證據不夠?”陸老爺子很明銳地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陰翳的目光釘在陸清的身上,聲音中氣十足:“還是說,公司的法務出現問題了嗎?”
兩人對話時的神情和态度,不像是爺孫,倒像是老闆和員工。
陸清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語氣依舊平靜:“不是,我們的證據鍊很完整,法務那邊也沒有問題。”
“隻是。”
陸清擡眼,毫不畏懼地與其對視:“您恐怕不會太願意看到起訴後果,這其中有關于十年前陸氏集團的醜聞……”
有關于陸家次子陸輝祖。
“什麼!!?!”陸老爺子手裡的白瓷碗掉了下來。
瓷碗搖搖晃晃地滑入水中,觸底後發出一聲悶響,受了驚吓的魚群四散而逃,激起一片水花。
陸清:“那個人的手裡還有當年的視頻,視頻在我找他談判時已經看過了。”
陸氏極力掩蓋的醜聞,十年前罪惡的真相。
已經過去十年了,那個人還留着這個東西必然是有所圖謀。
冷靜下來的陸老爺子極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再開口時卻還是微微發顫:“他想要什麼?”
“錢。”
“……他要多少?”
“他要三千萬和一個留美的合法身份。”
口裡說着三千萬的巨款,陸清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有多好一樣。
隻是想要錢嗎?
“錢給他,視頻必須毀掉!”陸老爺子的面色極其的難看,他看着面前一臉冷漠事不關己的陸清,一顆心更是冷了下去。
“好了,你也累了。”
陸老爺子低沉地說道:“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我會讓方慧去辦的。”
陸清點了點頭,說道:“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陸清轉身就走。
陸清快要走到門口時,聽見陸老爺子長歎了一口氣。
“陸清,無論怎樣,你也還是陸家人,你就這麼不想待在這裡嗎?”
聽到這句話,陸清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跨出門檻後,陸清在轉身關門時對上了陸老爺子的視線。
“今年你給我回來吃年夜飯!”陸老爺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水池邊吼,他下達着命令,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你聽到沒有!!”
陸清不語,隻是動作迅速地關上了門,沒有絲毫的猶豫。
陸家人啊,總是永遠高高在上的。
陸清姓陸,卻覺得自己不是陸家人,她隻是陸家、陸氏集團所圈養的…………一條獵犬。
陸清在轉身的一瞬間,眼眸陰沉下來。
得盡快掙開拴在脖子上的狗鍊才行。
“啪—嗒。”陳舊的木門合在一起碰出一聲輕響。
溫暖如春的庭院中留下一室沉默和一個老頭。
*
陸清買在京市的房子不太常住,回來的時候還提前讓阿姨過來打掃過了。
陸清開着車繞了一圈遠路去商場買了冰糖葫蘆回家。
之前的時候李葭看到路邊的冰糖葫蘆吵着要買,陸清嫌棄不衛生沒讓,小祖宗不高興了好一會。
進門的時候家裡很安靜。
換好鞋的陸清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抱着草莓熊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的李葭。
陸清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地朝着沙發走近。
家裡的暖氣開得實在是太足,熱的李葭隻穿了一件輕薄的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