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得比預想的時間還要長,從他們鑽入山洞開始就一直淅淅瀝瀝,連綿不斷,直到雲層之上的亮光逐漸西下,且越來越暗後,才隐約有慢慢停下來的趨勢。
喻明琢靠在宮辰肩頭睡着了,他實在是累壞了。狂奔了那麼遠的路後又馬不停蹄地幫隊伍裡的人排查身上的菌絲,好不容易歇着了,就累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了。
宮辰看着心疼,讓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一陣子。
喻明琢也不客氣,抱着宮辰的一條手臂就窩在他身邊睡了。
宮辰生怕驚動了喻明琢,維持着一個姿勢一直沒動彈,到最後他的半邊身子都有些麻木了,喻明琢這才悠悠轉醒。
外面的雨差不多快要停了,他們得趁現在補充一點能量,夜裡才好幹壞事。
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們生火做飯,要麼啃幹糧,要麼餓肚子。
喻明琢睡醒之後狀态也不太好,依舊是一副蔫巴巴的樣子,一看到宮辰遞過來的幹糧,他狠狠地皺了皺鼻子,委屈地把臉往宮辰肩上一埋:“不想吃這個。”
隊伍裡多多少少有人對喻明琢這種嬌氣的行為有些不滿,但礙于接下來的行程也得仰仗他,所以衆人都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假裝沒看到。
宮辰聽喻明琢這麼說,隻覺得心疼,他揉了揉喻明琢發絲間的耳垂,柔聲勸慰:“多少吃一點吧,不然晚上該走不動了。”
半晌,喻明琢才不情不願地擡起頭來,接過幹糧,味同嚼蠟般吃了半根。
山洞裡很安靜,偶爾會有人小聲說話的聲音響起,經曆了這麼一遭,衆人都沒什麼精力再去讨論什麼。一想到晚上還要返回那個恐怖的地方,大部分的心情都明朗不起來。
他們食用晚餐期間,外面放哨的人突然看到了騰空而起的信号彈。
綠色的信号彈,不是留守車隊的那幫人,發射地大概就在距離他們十幾公裡外的地方。
“應該是張隊他們。”侯正松了一口氣,面色舒展了不少。
看來張國義他們那邊暫時也一切正常,隻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菌絲的秘密。
阿爾法隊原本就有兩名A級向導,其中一名退役了,現在隻剩下了一名,如果那個向導現在還安然無恙地待在張國義的隊伍裡的話,應該也能幫其他人排查身上的感染源。
雖說A級向導的能力遠不及喻明琢罷了。
放哨的人摸出一枚信号彈,将他們這邊的情況傳遞給遠處的人。緊接着,山腰上也一如既往升起了綠色的信号彈——是留守車隊的人。
“雨停了。”宮辰盯着洞外的地面,輕聲開口道。
他的聲音不大,山洞裡的人卻為之一震。
雨停了,他們該出發了。
夜幕下,一群人悄悄從山洞潛出,往白天他們落荒而逃的地方一步步靠近而去。
喻明琢的體力已經有些跟不上其他哨兵了,走了一半的路時,他就落在了後面,護衛隊的人跟在他身邊,有心扶他卻不敢伸手,他們都記得喻明琢不喜歡被别人碰。
宮辰很快察覺到總是跟在身邊的小尾巴不見了,回頭四處搜尋,一下子就看到了落後的喻明琢。他幾步走過去,拉住喻明琢的手,關切地問:“還能走嗎,明琢?走不動的話我背你。”
身在禁區還有心這麼關照别人的人,大概也就宮辰一個了。
喻明琢搖頭,笑了笑道:“能走,你拉着我,我就能走。”
于是宮辰緊緊拉住了喻明琢的手。他能感覺到掌心那隻溫暖幹燥的手有些脫力,于是盡量用自己的力量扶着他。
這樣走的話,勉強能趕上其他人的步伐了。
熬過這一晚就行,這一晚過後,他們就能返程了。回去之後要讓喻明琢好好休息一下,等他休息好了,再多做些他愛吃的東西。
喻明琢望着宮辰的後脖頸,小聲道:“上将,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嬌氣?”
“不會。”宮辰的聲音從前方飄來。
“我不是故意挑食的,”喻明琢的聲音很低,嗓音有些沙啞,“小時候我的城市淪陷之後,我吃了将近一年的赈災幹糧。那時候水資源也稀缺,有時候一天下去一口水都喝不到,嘴唇會幹裂出血,幹糧混着血一起吃下去,那味道太惡心了。”
宮辰的身形僵了僵,片刻後,他将喻明琢的手握得更緊了。
盡管身周的環境危機四伏,他卻不受控制地聯想到了小時候的喻明琢。
小小一隻的喻明琢混在領取幹糧的隊伍裡面,和着嘴唇上的血把那些幹澀難嚼的幹糧梗着脖子往下咽。
他不知道小時候的喻明琢是什麼樣子的,但一想到他經曆過這些,宮辰的心就像被捏緊了一樣,難受得難以呼吸。
“不嫌棄你,嬌不嬌氣都很好。”宮辰的體溫順着兩人牽着的手傳來,“幹糧不喜歡就不吃了,以後天天都做你愛吃的。”
“嗯。”
宮辰感覺到喻明琢似乎輕輕用指腹摩擦了一下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