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辰渾身一顫,低頭,看不清喻明琢的神情,隻能看到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在他的胸口輕輕蹭了兩下,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傷口止血了,喻明琢起身繼續幫傷員處理傷口。
宮辰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他有些唾棄自己。
喻明琢剛才明明是在幫他處理傷口,可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别的方面。
他沒臉見喻明琢了,還是一個人到外面去冷靜冷靜吧。
宮辰起身來到帳篷外。遠處新的城牆已經完全建了起來,邊緣部分雖然還有些凹凸不平,但已經足夠抵擋大部分陸行異獸。
眼下需要處理的就是一些有飛行能力的異獸和早已潛入城内的異獸。隔了很遠,宮辰都能聽到前方士兵們興奮的吼叫聲。宮辰完全理解他們的心情,一百多年以來,人類一直被步步緊逼,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從沙鬼手中奪回一座城市。
沒了大型異獸進攻,送到後方來的傷員也少了很多。
一隻小型蜥蜴甩着尾巴往醫用帳篷跑,宮辰順手開槍,精準無誤地打在了蜥蜴身上。
槍炮聲少了很多,這邊喻明琢也終于處理完了所有傷員,掀開門簾走了出來。一看到宮辰,他就像沒骨頭似的靠在了宮辰身上,手也不規矩地纏了上來:“好累啊,上将……”
他比宮辰高一點,靠在宮辰身上的動作做起來其實并不舒服,但他就樂意這麼靠着宮辰。
宮辰摸摸他的頭,柔聲安慰:“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會結束了。”
喻明琢哼唧一聲,又問道:“狂化的哨兵……都是那個樣子的嗎?”
“嗯,”宮辰淡淡應道,他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早在他領導南方軍區的時候,他們的管轄範圍内還沒有S級向導,當時哨兵的狂化概率遠高于現在,有時在走廊上走着走着就會遇見一個突然狂化的哨兵,“大部分都會有征兆,比如眼角會出現青黑色的網狀紋路之類的,剛剛那個哨兵臉上全是血,大家都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異樣。”
連他也沒有發現,要是他的反應再慢點,喻明琢就會受傷了。
“那狂化的哨兵都是怎麼處理的?”
宮辰沉默一瞬。
一開始發現哨兵的狂化是不可逆的時候,各大軍區公開商議了一段時間,卻無法得出合适的答案。那些狂化的哨兵曾經都是為軍區、為人類奮戰過的英雄,僅僅因為狂化就剝奪他們的生命,老實說,沒人能做到。
兩難之際,北方軍區的将領提議将狂化的哨兵全部遣入禁區,這樣哪怕狂化的哨兵會無差别攻擊任何活物,也不會對人類造成危害,往好處想,還能幫人類解決一部分異獸困擾。
這個方案一經提出,就被多人唾棄。大家都覺得這個方案不夠人道,竟然到最後一刻都在榨取哨兵的剩餘價值。
但那位将領不顧衆人阻攔,還是毅然決然地頒布了這條方案。
衆人罵聲一片,直到那位将領某天突然獨自一人去了禁區,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副官将他的事情公之于衆,原來那位将領早就有了狂化的征兆,他之所以提出将狂化哨兵遣入禁區的方案,一方面是為剩餘的人類着想,一方面也是給自己一個體面。
經曆這麼一遭,也就沒人再反對這個方案了。狂化的哨兵會被送入禁區,這已經是四大軍區的共識。
宮辰将這段過往簡單地說了一遍,喻明琢越聽眉頭越緊,摟着宮辰腰的手也收緊了,勒得宮辰有點不舒服。
“上将,你會狂化嗎?”喻明琢問到,不等宮辰回答,他又果斷搖頭,“不,有我在,我不會讓你狂化的。”
宮辰揉了揉喻明琢的頭發,沒有說話。
在遇到喻明琢之前,他沒有多考慮過自己未來會如何,能打就繼續帶兵,狂化了就進禁區,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現在有了喻明琢,這個念頭就開始動搖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命随随便便丢到禁區裡,他想跟喻明琢在一起,一起度過很長時間。
城中的槍炮聲更少了,送到後方的傷員也寥寥無幾。喻明琢跟宮辰在帳篷外膩歪了好半天,才堪堪等來一個傷員。
這人穿着一身休閑裝,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導,是個毫無異能的普通人。他的腳踝上有被撕咬過的痕迹,整個人抽搐着口吐白沫。
“他好像是被什麼有毒的異獸咬了。”送他來的哨兵簡單說道。
喻明琢立刻蹲下身去救治。那人抱着頭,在擔架上痛不欲生地來回翻滾,嘴裡還念念有詞。
宮辰凝神細聽。
那人哆哆嗦嗦,瞳孔都失焦了,卻還在喃喃地念叨着:“波……聲音……波動……聲……”
宮辰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