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他的臉色由青轉紅,又從紅轉白,五顔六色的,可謂是精采得很
從對方最後難以言喻的神情來看,我猜他已經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隻見他立馬就從床上下來,氣息有些不穩,腳步急促地來到我的面前,他的膝蓋微抖,像是随時要跪倒在我面前一般
我并沒有站起來,而是就那樣坐在椅子上擡眸看著對方
明明對方是一隻高大結實的強悍雌蟲,現下還俯視著我,我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壓迫感
從對方可憐的氣勢上來說,我倒更像是俯視著他的蟲
對方緩緩問我,我都知道了麼……?
我淡淡地反問他,知道什麼?
對方被我的話弄得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看到對方就像我預想中一樣,沉默不語的反應,瞬間點燃了我内心深處的火苗
我冷笑著告訴對方,難道他就打算像這樣将所有事都藏在心裡嗎?他喜歡看着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麼事都不知道,隻能任由事情由他掌控麼!
說到後來,我幾乎是吼着說出來的,我的聲音肯定是驚到對方了,他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不堪
那一刻我覺得他整隻蟲仿佛是由瓷石做成,隻要我輕輕推倒,便會碎裂而開般
可是我實在控制不住,他這樣的做法實在不尊重我,就像是暗示我是一隻連自己的幸福也無法掌控,無知可憐、極需要保護的蟲似的
假若不是這樣的話?他怎麼會自行替我作決定?
那時我實在氣昏了頭,腦子裡隻能想到這些,實際上對方可能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樣,認為我是如此需要呵護,無法自主決定的蟲
畢竟我才剛融入蟲族,他會擔心我因為見識不夠,而做下錯誤的選擇是很正常的
可我已經氣得無法思考這點,隻能像隻瘋蟲一樣瘋狂地向對方發洩我的情感
當我的憤怒達到最高點,生理性地慢慢回降的時候,我的眼裡終于再次能容下對方的身影
我看着他,忽然訝口無言……
……隻能說,對方看上去一塌糊塗
他第一次如此直面我的憤怒,而我現下又知道他對我在意至極,自然地,他對我的情緒感知也下意識地提升到很高的程度
這就意味着對方清清楚楚地,感知到我每一次濃烈的怒意
對方整個身體止不住地發抖,臉色虛弱,他原先勉強站立于我身前
現下挺直的背梁仿佛再承受不了更重的力量似地,屈服地彎曲下來
兩隻腿也随之跪在我面前的地闆上
他垂下的頭顱和顫抖的身體,顯示着他的恐懼
他在害怕我會責罰他嗎?害怕我會像大多數雄蟲會做的那樣,在此刻,用暴力宣洩我心中的怒意麼?
還是隻是像隻深情得……愚笨的雌蟲,恐懼我會厭恨他,會拒絕再向他投去一絲注視?
無論是哪種想法,當我看到對方怕得,甚至連擡頭看我的勇氣也沒有時,我的憤怒就如洩氣的氣球一樣
頓時間,我發現我無法再激起任何的怒意
那種酸澀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狠狠侵占我的腦子,我的心
對的,我心疼對方
每當看到對方跪在我的面前,露出那種悲痛欲絕的神情,我就難以克制心中對他痛惜的心情
我不想說我愛慘了對方,愛是這麼變幻莫測的東西,但我總是忍不住用“愛”、“喜歡”這些字眼去形容我對對方的感情
因為在當下,這些熱切的感情确實是深刻存在的
就像我看到對方難過的時候,我也會不由自主跟随他的情緒,與他一同難過
我想,我是喜歡對方的,也是愛他的
所以當對方如此慌張失措、哀恸至極時,我的心髒疼得難以忽視
我幾乎要懇求對方不要再表現得這般惹蟲憐憫了
他是想徹底弄亂我的心才滿意麼?
隻是我連說出這句話的精力也沒有
我呼吸急促,喉嚨像是摻了玻璃碎似的,哪怕說一個字,都會洩漏我心中的慌亂
快要窒息的感覺,讓我下意識站了起來
對方的跪姿,以及我站立的姿勢,讓那變得和雄蟲教訓雌蟲時的場面更相像了
這個想法讓我覺得惡心
心疼和惡心的感覺混雜在一起,竟讓我産生了嘔吐的欲望
餘光中,我發現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雙眸子凝視着我,那雙眸子中含着太多複雜的情緒
他就那樣直接跪着向前移動了一些,好讓他能靠近我
讓我想起在飛行器的時候,對方跪在地上請求我的身影
這令我更加不舒服了,這次他會請求我什麼?是求我降下我的怒意,還是求我不要讨厭他?
對方愣怔了好一會,我能清楚看見他眼中深切的悲傷,而那種悲傷并非單純的難過
他沒有如我所想的那樣,懇求我不要再發怒,而是緩緩地将頭垂了下來,俯身而下,将手貼在地上
整隻蟲呈現出一種可以說是虔誠的跪姿
他用一種沉靜,卻含着克制的聲音,請求我,不要再難過了……
我一怔,因着比起害怕我的怒火,對方更在意我難不難過這件事
就像我會因為對方的難過而煎熬不已,對方目睹和感知到我悲傷的情緒時,也生出了一樣的想法
更何況,自身的恐懼已經足夠折磨對方了,而他竟然還能下意識,分出心來關注我的狀态……
在那刻,我更加清楚意識到,對方心中對予我,那柔軟的,粉色的情感
我隻知道,我不再計較對方先前惹怒我的行為,我隻想聽他親口承認……
……他對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