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在殷以炀的幫助下将傷亡控制在了最小,但死去的普通人也有近幾十,加上軍方的陣亡人數,此次青木鎮襲擊粗略估計有近百人死亡。
“你們說,”李看着一片狼藉的軍營,腦海裡反複回憶着他們遭遇埋伏的瞬間,“襲擊我們的真的是祛信會那幫人幹的嗎?會不會有别的什麼人想渾水摸魚?”
“很可疑,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陸晨陽這個弱雞書生在經曆墜機到徒步這個過程中耗盡了百分之八十的力氣,此時毫無形象地豎着雞窩頭,癱坐在沙土地上,但還是堅持着他學者的嚴謹态度,分析了一大波時間管理的可行方案,最後吐出一句——
“不過我還是更傾向于,教會從中介入。”
其餘隊員頓時露出無語的表情,尤其是聽得最認真的周軒,先前跟不上思路時還時不時用手指在手心裡劃拉着做筆記,此刻他還沒理明白題幹,學神直接将答案都寫出來了。
周軒無奈地将兩隻手往外一攤,“這又怎麼說?教會為什麼要介入?”
“這我就不知道了,”陸晨陽轉而問隊長,“上頭有說别的什麼指示嗎?關于貪淵體洛裁生時隔十幾年再次出現……這種堪稱靈異事件的恐怖故事就沒個說法嗎?”
李搖了搖頭。
艾瑪聯系上他時隻說了洛裁生疑似出現的事,等他們趕到時祛信會又是一番狂轟亂炸,若不是疑似教會的勢力從中作梗,軍方此次也不會輸得這麼……
他歎口氣,這次回去估計是要問責了。
一想到要跟那兩方不好惹的老頭子扯皮,他痛苦地半眯起眼睛,招呼隊員們加入救災隊伍裡去了。
殷以炀正趴在地上,轟炸結束後他也沒閑着,幫忙刨出來幾十個埋在石磚瓦礫下的幸存者。
徹底脫力後,他将頭擱在一根被燒焦的木頭橫梁上休息,鮮嫩的四肢和嘴巴都被粗糙的石塊磨破了,神經一抽一抽的刺痛。
但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折磨。
鎮子一片焦黑,到處都是焦糊味,他努力讓自己别去想屍體的事。
葉清靠在他的腳邊,動作輕柔地給他梳毛,十指在經過磨出鮮嫩紅肉地地方時愈發輕手輕腳。
有不少被殷以炀刨出來的幸存者立在他的周圍,自發為他圍起了一道人牆,将聞風而至的盜獵者和舉着相機的記者攔在外面。
他太累了,以至于在殘餘的戰場上直接睡着了。
原本的雙視角合二為一,來到霧織娘的那一邊。
季木和他又一次逛到之前去過的那條街上,那家鬧出兒子要離家出走的店鋪生意又有了起色,畢竟價格如此低廉的天然染料服飾在西區可是搶手貨,不就是小孩子口嗨一聲嘛,又沒有切實的證據,誰會相信?
隻是那家店的男女主人臉上的笑容卻算不上真誠,短短幾天女主人的臉像是老了十幾歲,男主人的眉心都快刻上“川”字了,即使生意源源不斷,二人還是有些愁眉苦臉的。
霍爾這段時間的訂單量被這家店擠得寥寥無幾,要不是前些天接到老顧客的大訂單,他這段日子就要喝西北風了。
這天他忙完店裡的活,又開始準備求婚事宜,原先訂的花早就開敗了,又損失一筆錢,晶石方面也沒什麼有用的消息,最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一波又一波的人前來找他,專門打聽那位“大小姐”的事情。
至少有十一個單身漢跑來求愛,說自己對大小姐“一見鐘情”。
霍爾想到這,好笑地歎口氣,什麼對大小姐一見鐘情,對“大小姐”這三個字一見鐘情才是吧?
說了好些狠話,還砸傷了一個人的鼻子,總算把這些人應付了過去,霍爾琢磨着以後要不要招幾個小工?
不會做衣服,幫忙看會店也好啊。
正思索着,忽然瞥見兩個身影。
“吳織小姐!”
他趕忙跳下架子,手忙腳亂地收拾着紅布,“木木,我馬上就出來——”
季木嘴角揚起笑,殷以炀在一邊看着,居然還看出點得意的意味,他一路都因為青木鎮遇襲的事悶悶不樂,沒怎麼說話,這會又覺得有些冷落季木,于是出聲問道,“你……是不是猜到他要做什麼了?”
一旁的女孩小幅度地點點頭,狡黠地笑了,“他這個人,相處久了就很容易猜到他的想法,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告訴他啊,就讓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吧。”
“該不會……”
殷以炀琢磨着季木得言外之意,眼皮子一跳,有些哭笑不得,“該不會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季木捂着嘴看着殷以炀笑,“他訂花的當天,整條街都知道了。”
女孩樂得都彎下了腰。
殷以炀:……合着你們整條街聯合起來騙霍爾?
“當然,還得加個我父親,”季木想到父親對霍爾的不滿,撇撇嘴,補充道,“他應該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
被整條街哄騙的霍爾滿臉紅暈地從店裡跑了出來,季木直起腰,大大方方地在他的右臉親了一口,滿意地看着對方的臉迅速升溫。
這溫度高得在一旁圍觀的殷以炀都有些受不了了,他後退幾步,退出那兩人自成結界的小圈子後,才覺得自己呼吸舒暢了不少。
不知道白兔那邊怎麼樣了……
他凝神去仔細感受另一個身體,隻能聽到些模糊的聲音,這些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成耳語,在某一個臨界點突然完全消失。
青木鎮裡,背部幾乎秃成一個巨型湖泊的巨兔在衆人的圍觀下突然消失不見,葉清梳着毛的手下一空,隻留下梳下來的一大團銀色的兔毛,白瑩瑩地照亮了她的眼底。
不遠處被攔在外面的形形色色的人群頓時轟動起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黏在散落在圈内的零星的毛團上。
這些人對着慘烈的燒得漆黑的屍體無動于衷,對着披着破爛的沾着血迹衣服的居民推推搡搡,葉清冷眼看着。
看着看着,她突然站了起來,借着身子和其他幸存者的遮擋,她将手裡的毛團收起,動作極為迅速地從自己的棉服裡掏出一小撮棉花。
緊接着,她洩憤似地将毛團裹在石子上,瞄準鬧得最兇的人用力砸了過去——
石子帶着她這段時間苦練的汗水和家園被毀的憤怒沖了出去,正中對方腦門。
“啊——”
對方倒下去時,空中還濺起一兩朵漂亮的血色的花朵。
周圍人一哄而起,将這幸運兒踩在腳下,拼了命想去撈到那一團比一卡車的金子還貴重的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