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捌】
清秋上國路,白皙少年人。
我道,還是少年時候好。
少年時我可以哭得那麼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撲簌簌落,将大哥二哥大嫂我爹我娘全都唬得愣愣的。
那時候哥哥們還以為是我同沈山山出去沈山山欺負了我,大哥竟氣得将院兒裡大刀往身上一扛要帶我去定安侯府找回場子。
好在被我抽噎着給死命拉住了:“不——不是沈山——山山欺——欺負我——”
我還把手裡的闆鴨往大哥面前遞:“沈山——山他給——給我買鴨——鴨子吃——好——好吃——”
“哎喲小祖宗你别哭了。”大哥頓時哭笑不得,擡了一雙老繭爬滿的手在我臉上使勁兒揩了把,皺着眉吊眼兒看着我問,“沈家小子沒欺負你你這又哭個什麼勁兒?賭馬不也赢錢了麼?”
這将我問懵了一瞬。
大約哭總得有個理由,全家人立在前廳院壩裡頭望着我,眼神拴着的盡是擔憂,渴望我說些什麼。
我也總該說些什麼。
然我又不能說我究竟為何這麼哭,不然我大哥要削的怕不是沈山山而是我。
于是我舉手一抹臉,指鹿為馬抽抽道:“我開——開心啊,我這不——不成器不讀書的竟——竟也出人頭地了,我——我給爹給咱們欽——欽國公府掙——掙臉了——”
說完這話我本想強拟個大笑好似我在沈府馬車上同沈山山做的那樣兒。
然這是我家國公府,身邊兒都是同我最親近的人,何至于?
我不知那話他們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我是再笑不出來,卻哭得愈發愈發傷心。
【肆玖】
說到此,我一直想知道我國公府的家丁都是些個什麼東西。
也不知是哪個不曉事兒的混球将那日之事傳出去,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欽國公那草包小公子稹清為當上太子侍讀高興瘋了,竟抱着他爹腿彎子哭了好大一場。
我接了旨後出門皆被人指指點點說我小小年紀貪慕功名,隻在街裡待了不到一時辰就受不住了,直覺脊梁快被街坊鄰裡的眼神戳斷,遂抱頭又竄回了國公府,心裡真是好不氣悶。
沈山山來瞧我的時候還一臉關切問我是不是真有那麼高興。
那時候徐順兒正在給我剝核桃吃,沈山山這話氣得我直想拿核桃塞在他嘴裡把他轟出去揍一頓。
然卻舍不得,唉。
“是挺高興,”我隻能胡亂塞一把核桃堵在嘴裡,嚼着那苦皮兒含混道,“太子也是個頂好的太子,合該我走了大運。”
沈山山呿了聲,放了包蜜餞兒在桌上推給我笑:“進宮三五日才出得來一回,你帶着吃罷,可别成日裡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