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山夫人是亭山将軍的夫人,亭山将軍當年打蠻子的時候戰死沙場,年月太早,那時候我們這輩的人都還不記事兒,我打記事兒起就隻知道亭山将軍為國捐軀,老皇爺感念下追封他為亭山公。
人在京中隻要被封了公,不管從前他是做什麼的,都會受起景仰來,就好似我爹,而身後封了公的再沒了争權的可能,自然就更為優待。京中高門大約都瞧着亭山夫人遺孀守節也是可憐,年年歲歲為她祝壽的人就愈發多了起來,到後頭蔚然成風,這亭山夫人的生辰就漸漸變成京中走關系挺緊要的一處來,想來也唏噓。
我聽小皇叔的話,想了想:“大約我二哥去吧,慣常都是他去的。”
小皇叔又順着問我:“哎哎,那定安侯府誰去?”
他這問也是傻,定安侯當時在北城大營裡訓新兵蛋子,侯府裡頭又沒别的兒子,自然隻能由沈山山随他娘去赴宴。亭山夫人就是沈山山他表哥的母親,沈山山他大姨,是故沈山山他家還算半個東道呢。
“你不去啊?”小皇叔拉着我脖領再确認,“你真不去?”
我白他一眼把前襟扯回來,皇上在旁邊笑了我一聲:“清爺這德行再去胡玩兒,學就别想考了。”
我登時郁郁不得:“爺你這是向着哪邊兒啊?”就跟我這侍讀考不上學他太子面兒上就挺有光似的。
小皇叔卻不以為意,笑嘻嘻沖我擠眼睛:“得,沒你這小娃娃拖累,那我就跟沈小侯爺去逛窯子。”
他這話一如一缸子烏血兜在我腦門兒上,我驚得霎時扭頭盯着他:“什麼?去哪兒?”
實則我是想問他,沈山山怎麼會去逛窯子?小皇叔這攪屎的棍子把我帶壞就算了,怎麼能把我的沈山山也給帶烏糟了。
然不知是小皇叔這家夥永遠把不住脈門兒,還是我扭頭時候眼睛瞪太大,總之他隻搖頭晃腦看着我,揚揚得意道:“城南十裡紅袖香街啊。怎麼,咱清爺想去啊?喲,那你還得再長一歲兒,爺明年帶你去,成不成?”
成他個棒槌!我恨不能揪着書打在他臉上:“我是說沈——”
“稹清。”身邊兒皇上忽然擡手點點我腦袋,笑道,“你的刑律先生來了。”
我連忙回頭,隻見果真是先生帶了書打簾兒進了堂子,刑律又要開課。
于是我一時又沒了機會細問,小皇叔上着課又說刑律是管老百姓的,他學來也沒處使,懶怠聽就中途走了,接着往後頭半月裡他忙着在王府裡頭同新王妃吵架,沒來過館裡,那沈山山去逛窯子的事兒我也再沒逮着機會問他。
不過好巧不巧,半月後那亭山夫人的壽宴,最終我家去的人,卻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