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深秋,連接着宿舍樓和教學樓的那條道路,兩旁栽滿了栾樹,那滿樹簇擁的鵝黃小花已然落盡,葉片也由原本的翠綠慢慢染上了衰頹的黃,剩下燈籠一般的果實綴滿枝頭。
一陣冷風吹過,樹葉婆娑,姜億不可避免地在空中和那風打了個照面,沒忍住縮了縮脖子。
手表上的指針指向七點十三分,太陽在遙遠的地平線處隐現着微光,地球的這一邊,像是即将跌落無盡的黑暗中。
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的顔色。
還有十七分鐘,大一新生的晚自習就要開始了。同路的同學都加快了步子,姜億面無表情地看着一個又一個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的步子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依舊輕,且慢,頹然得像一個喪氣的僵屍。
等她慢悠悠地抵達教室,離晚自習隻剩兩分鐘了。站在教室的後門,和預想中的一樣,後排坐滿了學生,前排卻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
姜億和往常一樣走到第二排,坐下,從書包取出書和文具,然後翻開《高等數學》。
白色的紙張和極限公式在眼前組成模糊的畫面,她呆看着,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前桌剛吃完帶來的水煮蛋和蘋果,大概是在減肥,忘記帶文具的她轉過頭,向姜億借了一支黑色水筆。
她禮貌地笑着說謝謝,姜億扯着嘴角,報之以微笑。轉過身,上一秒誠懇的笑容慢慢褪去,又重新變回了兩張冰冷無比的面孔。
像是重複一個熟練又機械的動作,每個人都習以為常。
自習教室很安靜,安靜到姜億可以聽到自己細微的呼吸聲,困意襲來,她終于還是撐着頭,慢慢地陷入了睡夢之中。
夢裡的畫面斷斷續續,許多片段支零破碎地拼湊在一起,一點一點喚醒了她的記憶。
明亮的清晨,男孩站在學校的樓梯口對她說:“怎麼這麼早?”
人潮擁擠的廣場上,走丢的小女孩淚流滿面,擡起的手不停地抹着眼淚,卻怎麼也抹不幹。
小男孩摔倒在地,頭上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