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她以為說不出的願望,長大了,就能暢所欲言,可是真的長大後,她才發現,背上了所謂成熟的包袱,為人處世隻會愈加束手束腳。
姜億努力在别人面前,看起來“很酷”。
她對周序說,她覺得很多人都是這樣做的,對無法取得的成績不屑一顧,打死也不敢說出一句羨慕的話。而她如果不這麼做,也許就會被人看不起,盡管她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周序差點被她的這樣那樣繞暈了。
她在很多人面前表現得灑脫,對很多東西表現得毫不在乎,不在乎輸,也不在乎自己真的想要的東西,好像這是一場比賽,越冷漠的人,就赢得越多。
嚴肅的化學課上,老師正在講解試卷上的附加題,長長的化學方程式寫在黑闆上,卻沒有系數。
老師手裡的粉筆一下下戳着黑闆:“其實大家隻要記住,化學方程式的質量永遠是守恒的,化學反應前後原子的種類沒有改變,數目也不會有增減,按照這個原理,配平所有方程式都簡簡單單。”
姜億左手撐着頭,低頭看了眼試卷上已經配平的方程式,然後重新擡起頭,化學老師站在黑闆前口若懸河,她卻不受控制地走了神。
年後的家族聚餐上,親戚們噓寒問暖,親密寒暄,周序卻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姜億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周序嘴角的弧度,分明藏着一絲嘲諷的意味。那也是唯一一次,姜億在周序的眼裡看到類似于譏諷的神情。她不知道,很多時刻周序不經意露出的情緒,是不是都被她粗心錯過了。
她突然意識到,很多年來,周序是不是就是這樣看着這個世界,隻是她從來沒有發現過。
不知不覺中,教室裡早就沒有了化學老師認真講課的聲音,歡快跑出教室的男生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姜億的桌子,轉頭歉意地說了聲“不好意思”。
姜億笑着說了句“沒關系”。
然後就把的頭重重磕在桌子上,卻因為沒有控制好力道,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阿嘶”,姜億捂住自己撞疼的額頭,該死的,好疼啊。
後排的徐凱被前面的動靜吸引:“别想不開啊。”
胡亦楓咬着筆頭,也緩緩搖頭:“完了完了,又瘋了一個。”
林嘉華看着姜億額頭上撞出的紅印,頓時哭笑不得,擡起的手卻是摸向了桌面:“我的乖乖,沒撞疼你吧?我同桌最近精神不太好,您多擔待,啊。”
姜億突然覺得這裡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林嘉華覺得自己的同桌最近一定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以至于頭腦都有些不正常,除了常常看到她臉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猥瑣笑容,現在甚至已經失智到哐哐撞大牆。
想到這,她痛心疾首地抱住姜億,假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不需要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每天晚上晚自習放學回家,第二天在床上睜開眼,姜億都會有一種恍惚,新的一天怎麼就這樣到來了?
沒有标記的時間在記憶裡淡得幾乎留不下痕迹,唯一記得的,隻有那些做完的題目和早已滾瓜爛熟的定理定律。
吃午飯時,餐桌上的那碗豬肝湯着實有些難聞,姜媽媽拿出一個空碗,打了滿滿一碗湯放到姜億的面前。
對内髒的腥味向來沒有耐受力的姜億捏起鼻子,捧起碗神情痛苦地一點點往下咽。
姜媽媽對着姜億翻了個白眼:“有吃還嫌棄,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億沒說話,垂着眼,仰起頭把湯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回了房間。
在書桌前坐下,她有些煩躁地翻了翻桌面攤開的練習冊,遲遲沒有拾起手邊的水筆,轉而拿起了另一邊看了大半的《張子選詩集》。
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姜億點開周序發來的圖片,一隻深棕色的毛絨熊靠牆坐着,脖子上圍着一條紅白相間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