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多羨慕他嗎。”葉頌安眼睛微微泛紅，“我瘋狂做題才能訓練自己勉強在考試時間裡做完的物理試卷，他隻花一半時間就能完成；我高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到江财的分數線，為了好就業選了自己不感興趣的專業，而他輕而易舉地就能考上燕大，憑着興趣選冷門專業，也不用擔心以後工作是否能養活自己；我考到駕照卻連車的品牌都不認識幾個，連他家車庫裡的車都認不全，開着大G去接他放學，還順路去接了你，被你的同學誤以為是大款。”

季令月微張着嘴，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生在羅馬，并不是他的錯，他也有他的痛苦。”葉頌安繼續說，“但我還是好想成為他，即使痛苦，但是人生卻有更多可能。感情，隻是人生的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季令月呢喃。

“大部分人為了生存已經拼盡全力。”葉頌安抹了抹眼睛，“他棄如敝屣的東西，是我窮盡一生都無法獲得的，我無法與他共情。”

“你是不是太累了，我不該這時候找你。”季令月想要給林朔一個台階。

“是很累，上個月找我的話，我可能說的是另外的理由。”葉頌安閉了下眼，“我算他半個老師吧，師生戀在我看有點背德，如果我有給他錯誤的信息，我可以給他道歉。”

季令月眨眨眼睛，在思考葉頌安的言下之意。趁着季令月想得出神，葉頌安起身告辭。等季令月反應過來時，葉頌安早就不見了。

葉頌安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酒店，叫了輛網約車回家，夕陽把她的臉照得紅紅的。心裡某個隐秘的角落裡，絲絲縷縷的回憶在撩撥她的心，但很快又被壓制住。答應趙煜程，是她最沖動的一次決定；但是拒絕林朔，卻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當富N代的家教，跟女明星做發小，身處這樣的交際圈，葉頌安也一度産生了幻覺，以為自己也是不一般的人。但現實就是現實，在偌大的咨詢公司裡，一切都以能力話事，為了能體面生活她已經拼盡全力。有時候深夜加班回家坐在出租車裡，她時不時也會冒出一些念頭，憑借還算可以的面貌，能不能走些捷徑；憑借與林朔和季令月的關系，能不能獲得些便利。看窗外閃爍的霓虹，這樣的熱鬧仿佛與她并不相關，這些念頭也隻是念頭而已，她有她的自尊。

季令月說即使此後老死不相往來，也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被季令月和丁嘉辰感染，葉頌安也有些猶豫，但很快又清醒了過來——為生活添色的感情可以斷，為生存蓄力的關系不能斷。早戀不能談，因為影響老師對自己的評價；成為同事的校草不能談，因為辦公室戀情影響晉升。半個學生的林朔不能談，因為他是林氏的繼承人，一旦處理不好，後果是她這個普通的大廠打工人所無法預見和承受的。多年家庭教師的經驗，也隻不過是讓她看見了林氏的冰山一角。讓她學會即使内心驚濤駭浪，也要表現得處變不驚，這樣能夠讓自己顯得沒那麼缺乏見識。

趙煜程是她從沒接觸過的類型，像是風一樣的人物，葉頌安卻被吸引了。要是在往常，面對趙煜程的試探，葉頌安會斷然拒絕——她與趙煜程握有不等量的籌碼，她知道自己抓不住。但拒絕林朔給自己帶來的痛苦還是無法忽視，她需要轉移注意力。這幾年的工作讓葉頌安知道，降低預期更容易讓自己接受壞的結果，為了讓這段注定會BE的感情在未來更平靜地結束，葉頌安和趙煜程不謀而合地約定——兩人的關系全面保密，即使是共同好友季令月也不能知道，一旦曝光即刻分手。趙煜程對保密的原因沒有作過多的解釋，葉頌安也識趣地不追根究底，反而内心有一絲輕松——既然對方也并沒有認真，自己的負罪感也少一點。至于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社會人誰還不會變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