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洺潇又是何時溜到她背後的。
“若是這都怕,還有甚麼資格競争領舞。”緊張歸緊張,卻不影響碧月檀嘴硬。
洺潇瞧了眼碧月檀後頸上豎起的根根汗毛,也不打算戳穿她,“相信我,我說過了,這個雅樂舞裡除了我和你,其他人真不太行。”
此時此刻這話聽起來居然格外的中聽,這是讓碧月檀全然沒想到的。
隻是洺潇的處境就尴尬了,碧月檀周圍的人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全都轉過來惡狠狠的盯着他,似乎下一刻便要将他生吞活剝後丢出去。于是他隻好識趣的默默走開。
也怪他說話不看場合,這會大家都肩挨肩的站着,但凡誰捂着嘴打個噴嚏都會被周圍的人聽個一清二楚,更遑論他口出狂言呢。
見洺潇逃也似的消失在視線裡,碧月檀不免幸災樂禍的偷笑了起來。
一個時辰後終于隻剩最後兩組了。
也不知是否是洺潇适才的言語與鬧出的笑話多少起了點作用,等碧月檀真的身處人群中心時,便也不覺得那麼緊張了。
洺潇本欲與左邊之人交換一個互相鼓勵的眼神,無奈人姑娘壓根沒這般的想法,隻好無趣地将頭回正,安靜地等待樂師奏樂。
這個季節早過了立秋,本應是金風送爽的時節,卻因雖遲但到的“秋老虎”②而再次變得悶熱難耐起來。
東邊那輪火紅的圓盤正逐漸往人頭頂上移,如此高溫之下,上首的三位考官已是疲态盡顯,昏昏欲睡。
其實他們心裡早已有數了,候選人們都跳得差不多,不存在極差,但也絕對沒有極好,最後這兩組多半也激不起甚麼水花,再堅持熬過最後這一小會兒便能解脫了。
笙歌再起,舞池中央一男一女随即聞樂起舞,飄然轉旋,嫣态若飛;輕衣翩跹,淩亂萦風。
用再多的詞來形容舞池中的這兩位佼佼者也不為過。
一旁的烏掌史看得連連點頭,滿臉的五官都寫着:瞧瞧,如此優秀的宮伶全在我雅樂舞。
另外兩名掌珠史一時間困意全無,悄悄将坐在她們中間睜着眼打瞌睡的副樂長拍醒。副樂長醒後端正了坐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甫一将眼神往舞池中投去,便是看得目瞪口呆了。
一曲畢,碧月檀與洺潇優雅的行結束禮。
跳過舞的碧月檀氣息稍顯急促,氣血在體内快速翻湧,唇色顯得愈發鮮紅,雙眸靈中帶媚,長睫烏黑如鴉羽,活脫脫一位從畫中走出的仙子。
再加上她膚如凝霜,今日又穿着了一件極襯膚色的淡煙紫繡芙蓉紋的拖尾收腰振袖長裙,如玉的耳垂上搭配了淡黃色的水晶珠墜,反而還凸顯了她另一面不染塵世的清貴氣質。
她對自己方才的表現十分滿意,至少目前看下來,前面幾組人中确實沒有一人能比得過她。
就是... ...還不知道最後一組的實力怎麼樣。
在衆人還欣賞得意猶未盡之時,場外某處廊下響起了力道十足地掌聲。大家的目光紛紛被這聲音吸引了過去,隻聽一春風化雪的聲音道:“精彩精彩,實在精彩。”
原來是司禮院樂長,傅友好。
傅友好眼帶笑意的從陰影中走來,沐浴在陽光下的他面色柔中帶光,朦胧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他能有這般白膩的皮囊倒也情理之中,畢竟在成為樂長前他本就是司禮院下梨園行的一名文醜,私底下自是對皮膚保養有一套獨特的秘籍。
在場人等齊聲同傅友好行禮問好,随後他在衆人的注目禮下從舞池穿過,向考官位走去。副樂長識時務的将主位讓了出來,謙卑地邀請他主持大局。
“不必不必。”傅友好又将副樂長推回了主位,“本官知曉今日是雅樂舞的領舞選拔,不過是碰巧路過,來湊個熱鬧罷了。”
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朝烏掌史所在的方向道:“雅樂舞不愧是人才濟濟啊,今年烏掌史有福了。”
副樂長拿出了作為一名合格的下屬該有的覺悟,當即上前小半步,壓着嗓子問詢:“傅大人來得妙啊,這組中的這二位确實是跳得最為出色的,隻是領舞的位置隻有一個名額,不知......”
後邊的話就不必說全了。
不過傅友好似乎并不吃他這套,反而拍着他的左肩笑罵,“哎你這人,都說了本官就是路過而已,可别想着将本官交給你們的工作又推回來給我。”
随後轉身面對台下衆人,擡高了音量道:“好了,你們繼續吧,本官啊熱鬧也看完了,該去忙别的事喽。”
看着傅友好離去的背影,碧月檀對這位平易近人的上司又增添了幾分好感。
這廂她還在分心,隻聽身後第十六組的兩位宮伶突然站了出來,并向台上三位主考官直言,說她們自知與前面兩位候選人的差距,所以心服口服的自願放棄本次争奪領舞的機會。
三位考官們皆同意了第十六組宮伶的棄權決定,随後聚在一起來共同商議這最後的結果。
碧月檀雖替棄權的候選人不戰而屈感到惋惜,但又因得到對方的高度認可而感到開心。這下,她心裡已是對領舞這個位置的最終歸屬十拿九穩了。
就在烈日當頭照的時候,三位主考官們終于結束了激烈的争辯。
領舞人選,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