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輕寒,溫晖愛日。
自碧月檀徹底成為何蕉蕉已過去一日一夜了。
要她完全适應這具新的身子以及新的身份,估計還需要些時日。如今最難接受的,是她真的失去了往日她精心保養的一雙柔荑,要想心裡不膈應,隻怕還得來個三年五載。
她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别人的人,可今日遠岱将早飯端來時,她隻随便吃了幾口,便把木勺放下了。隻因她又注意到自己捧着碗、捏着勺的兩隻手,不免深深歎了口氣。
實在沒眼看。
遠岱以為是主子大病初愈胃口不好,便又擡起桌上那碗放了花蜜的山藥泥羹,哄着主子再吃了幾口才肯罷休。
何蕉蕉越吃越愁,眼下要她愁的事情可太多了——
一是身體。
原本這位經過溺水一遭後身子十分虛弱。昨夜她本想趁遠岱熟睡時偷溜出去見阿椒,可人才走到沽燕軒門口便腳步虛乏,上氣不接下氣了。
好在孱弱的身體成功勸退了她一時頭腦發熱的魯莽舉動。坐回房間時她才意識到,如今她這副面孔這樣的身份,就算真的見到了人,又該如何解釋阿椒才會相信她?
别說阿椒了,若不是她親身經曆,她也萬萬不可能相信,這世上真的會發生靈魂互換這麼天方夜譚的事。
二是武功。
這具身子根本不會個一招半式。
待她花個十天半個月,養好了身子,也成功溜了出去。以阿椒向來極其小心謹慎又心狠手辣的特點,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才出現在阿椒的住所,便被不知何時繞去她身後的阿椒給一刀了結了。
三是無知。
此前她與慎節伯公府的交際僅限于代文貴妃來伯府參加壽宴,除了對如何從伯府前廳最快到達後門清楚,至于伯府的其它情況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
搞砸了與上塞上官接頭的日子,又變成了一個此前她隻見過一面的伯府大小姐。
現在的她真是無奈又無助。
偏偏她愁甚麼,還來甚麼。
伯公爺夫婦帶人擡着大大小小的食盒,浩浩蕩蕩的來到沽燕軒。
何蕉蕉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隻本能的将二老迎進屋,提起十二分精神的聽戚氏介紹這盒是紅月餅,那盒是三寶透花糍,這邊有菜蔬水晶包,那邊還有虎皮雞蛋卷... ...
慎節伯公适時打斷了戚氏,“好了好了,吃吃吃,就知道說吃的,也不問問咱們女兒今日恢複的如何了。”
戚氏連忙說是是是,“我這也是昨日來看蕉蕉都快病得瘦脫相了,杜醫官囑托此時不宜大魚大肉的進補,所以一早起來讓廚房做了些清淡可口的東西,想讓我的蕉蕉趕快吃回來些。”
何蕉蕉聞言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她代替了他們的女兒,享受着本該屬于原本那位的一切,卻又無法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活在女兒還健在的假象裡。
“女兒今日比昨日更好了一些,讓... ...父親、母親挂念費心了。”
父親和母親這兩個稱呼她叫得實在生硬,生硬到慎節伯公夫婦在聽到後雙雙微皺了一下眉頭,不過轉瞬便一掃陰霾了。
遠岱從外邊端着湯藥進來,輕聲提醒主子該喝藥了。何蕉蕉道了聲謝便擡起藥碗來一飲而盡,伯公夫婦看得目瞪口呆。随後他們又将視線放到小碟子裡裝的糯米糖上,結果何蕉蕉并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反而靜靜的看着他們,似乎在用眼神詢問:“等什麼呢?”
曾經的何蕉蕉,要她喝藥比登天還難!
不僅要戚氏和丫鬟婆子追着滿院子的跑,追到人後還得答應她提出的一些無理的要求。好不容易喝了藥吧,還必須立刻往嘴裡塞滿糯米糖。真是折騰死人了。
今日喝藥居然如此爽快。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由伯公夫婦帶頭,嘩啦啦地掌聲驟然響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沽燕軒在放鞭炮呢。
何蕉蕉和遠岱顯然也被吓了一跳,她們吃驚的看了看彼此,不明所以。
慎節伯公先是贊賞的拍了拍何蕉蕉的肩,後又有戚氏送上了一個熱情洋溢的擁抱。這下何蕉蕉徹底懵了,手足無措的坐在椅子上也跟着周圍的人一起鼓掌。
“沒想到曆經生死這一遭,我們的蕉蕉真的是脫胎換骨了,就連喝藥都眼不帶眨眉不帶皺的,長大了,真是長大了。”戚氏滿臉欣慰道。
何蕉蕉:“... ...”
搞這麼大動靜,原來隻是因為喝了一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