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你去死... ...”青梧表情猙獰,嘴裡振振有詞的念叨。
自從碧月檀不明不白的溺亡後,她根本不相信從伯府傳出來的那些胡亂強加在主子身上的污名。為此她在衙門前磕破了頭,隻求縣令大人能徹查此事。奈何她無憑無據又人微言輕,根本無人搭理她的說辭。求告無果後她隻能拿出自己的所有積蓄,為主子置辦後事。哪知銀子花起來才驚覺不禁花,要不是伫影坊東家掏了棺材錢,隻怕主子這會兒還沒有個安息之處。
這幾日她操心這又操心那的,飯都沒好好吃。是以掐人脖子的力道忽輕忽重,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
一旁的阿義看傻了,呆愣了一會兒才丢下手上的劍連忙上前制止,“青梧你是不是瘋了,快松手!”
好不容易将二人分開,阿義才松手青梧又沖了上去,嘴裡依舊說着一些不堪入耳的咒語。好在阿義眼疾手快,從後面一把将人攔腰扛了起來。背上的人還不安分,對着他的背一通捶打,可他鐵了心不放手,直到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時,才聽見青梧冷靜下來求饒的聲音。
鬧騰了一會兒跌坐在地的何蕉蕉也緩過氣來了,她起身朝青梧走近。阿義不放心地伸手擋了一擋,聽見貴人說無妨後才默默往後退了幾步。
“青梧,你是不是對我有甚麼誤會?”
“沒有誤會,該死的人本來就是你!”冷靜下來的青梧的确沒再做出傷人的動作,隻是言辭仍舊激烈,“你來的正好,我本就打算明日才人下葬後再去找你算賬的,沒想到你居然敢腆着臉找來這裡!我家才人明明是為了救你才跳入潭中,結果平白丢了性命。你們伯府非但沒有感恩,還反咬一口,誣陷是我家才人推你入水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們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天譴、死後全家都下十八層地獄麼!”
四周看熱鬧的人聽到這話,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這其中多是街坊鄰居,他們大都對近日從點珠坊傳出的謠言有所耳聞。有幾個好事的,甚至從兜裡摸出一把瓜子,自己嗑不過瘾,還要給周圍的人分分。
“聽說那個謀害伯府小姐未遂反把自個兒命丢了的,就是伫影坊走出去的當家舞伶。”
“是啊是啊,這個伶人可不得了,進宮沒多久便被封為才人了呢!”
“才人又有甚麼了不起的,骨子裡就壞透了的人注定不長命。”
有了解情況的正在給不了解情況的人說道,說得有闆有眼,唾沫橫飛,好似他們就是當事人。
阿義本還對這位能記住他名字的貴人心懷感激,此刻再瞧這哪門子的破貴人的時候,眼神都變得不再友善。他将地上的劍拾起,眸光淩冽的盯着何蕉蕉。東家若是撐不下去,他便得重新找活計,可他對伫影坊是有感情的啊,本還打算在這兒幹一輩子呢。
而青梧呢,她早對這些落進下石的閑言碎語聽怪不怪了。
一開始她還會上前與人争辯,可大家都覺得她是個愚忠的瘋子。有做得過分的,甚至還要啐她一口,最後一邊得意,一邊罵罵咧咧的離開。
雖說她侍奉碧月檀的時間不算長,主仆二人的關系也不親不近,始終隔着淡淡一層看不見的薄霧。但她就是打心底的無條件相信主子的為人,相信主子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他人的舉動。況且此事上她也算半個當事人,主子壓根就沒有謀害伯府大小姐的想法和動機啊。
“你說的沒錯,她不該死。”何蕉蕉緩緩擡眸,一字一句地、堅定地肯定青梧的說法,“我是說,碧月檀她不該死。”
周遭聒噪的流言蜚語戛然止住,大家多多少少從穿着打扮猜到了與青梧對峙之人的身份。本以為有好戲看的,沒想到事情居然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不知何時,轉角處停了一輛馬車,車裡的人本都打算走了,卻在聽到何蕉蕉說的話後一下子來了興趣,身子往窗檐靠了靠,這樣子應該能聽得更仔細罷。
“翎才人确實是為了救不慎落水的我,才不幸丢了性命。是我的錯,事後昏迷太久,醒來也未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向大家闡明事實,導緻誤會越來越來大,讓善人得不到善終,最終還連累了伫影坊和你。”
伫影坊的冷清她看在眼裡,青梧的堅定不移她記在心裡。
盡管她才是這件事的受害者,與原本那位靈魂互換更非她所願。但事已至此,她隻能用另一個身份盡量彌補。
“待我回家後定會同父親母親說清楚,再請父親帶我入宮,禀明陛下,一定還翎才人一個清白。”何蕉蕉又貼近了一些,牽起青梧垂着的手,“我此次來是想再看看她,讓我和你一起送她最後一程,可以麼?”
青梧訝異與面前之人的表現,她不确定這個害死主子的人說的話是否發自内心,隻知她這些日堆積的滿腔怒火突然無從釋放了。
何蕉蕉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對她的不信任,以及很多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
“我發誓,我說的字字句句發自内心。”
見青梧仍有疑慮,她忽然想到甚麼,于是繼續循循善誘道:“你還記得麼,那日母親壽宴時我與翎才人說過,我是她的‘小滿月’,欽慕她許久了,一直渴望能在舞藝上得到她的指點。此番翎才人又為了救我舍生取義,若有能報答她的機會,我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為她當牛做馬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