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羌眉頭一蹙,走進一看才發現谷星不過是酣然沉睡,并無大礙,這才悄然松了口氣。
她貓在谷星身旁,靜靜地凝視着谷星的睡顔。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終是得出一個結論——谷星睡得毫無防備。
……她七歲時,曾在姨娘家裡見過襁褓中熟睡的妹妹,亦是這般無憂無慮,半點戒備之意皆無。
這人難道不知危險?不知寒冷?
如此想着,谷星忽地打了個噴嚏,聲音清脆,在清晨寂靜的院落中尤為分明。
雲羌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得猛地後退,腳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雪地裡。
然而谷星卻絲毫未覺,頭一點,又繼續睡了過去,竟睡得香甜無比。
雲羌:“……”
與谷星約定的時辰一到,系統便叫谷星起床。
然而她的靈魂和□□都沒能清醒過來,整個人癱在柔軟溫暖的被窩裡,渾渾噩噩之間,感覺記憶出了偏差——明明閉眼前她還在院子裡,怎麼一睜眼就在屋中?
知曉内情的系統選擇了閉嘴,隻提醒道,“再不起床就晚了。你今日不是約着李豹子他們,打算在破廟裡開報社?”
谷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然而不過數秒,她的身體仿若被某種神秘力量支配,四肢并用地從床榻上爬下,拖着手提包,緩慢而頑強地朝門口蠕動。
屋外的雲羌聽得屋内異響,敲門喚了幾聲無人應答,遂推門而入,結果一開門便看到如此奇觀……
好在真到了某個時間點,谷星竟忽然如被雷劈般徹底清醒,眨眼間恢複人形,翻身爬起,幾口将包子塞入口中,提着手提袋匆匆出門,行動迅捷,分毫不拖泥帶水。
谷星方踏入破廟,便見李豹子已然備妥桌椅與旗幟。
布置簡約,卻與這荒敗廟宇頗有幾分莫名的契合。
廟前早已聚集了數十名圍觀者,然而衆人雖滿懷好奇,卻無人上前探問。
李豹子見她到來,立刻迎上前,“一切已備妥。”
谷星微微颔首,徑直走至桌前,取出紙筆擱于案上,繼而在衆目睽睽之下,從袖中掏出一錠元寶,随手置于桌上。
白銀映着晨光,霎時熠熠生輝。
廟内頃刻間安靜無聲,衆人目光齊刷刷落在那小小的銀錠之上,眼中神色各異,摩拳擦掌,暗自交換目光,似在衡量什麼。
谷星緩緩掃過衆人,眸色不顯波瀾,僅一眼,便已分明,誰懷有歹意,誰又隻是單純不解。
她絲毫不急,如今左青龍(雲羌),右白虎(李豹子),若有不長眼的趁機作亂,正好借機立威。
她輕輕清了清嗓子,與李豹子交換了個眼色,旋即扶起旗幟,朗聲道:
“我欲設立一報社,每周一刊。今向衆位能人征集報上内容,凡大事小事,皆可投報,無論真假,我等一概全收。”
“但每人每日限投三條,至于稿件是否采用,全憑質量而定,按質論價。”
“若所投之稿一經采用,登于報上,酬勞即刻翻倍。若更被讀者評選為‘最受歡迎報道’,則再加倍。”
話音落下,衆人猛地倒吸一口涼氣,似不敢置信,然而案上的那錠白銀,分明又叫人不得不信。
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所謂‘質量’,你們又是如何評判的?”
谷星輕輕點頭,略一思考便回答:
“看實效,看影響程度,看流傳之廣。”
她說完,頓了頓,見衆人已将先前所述消化得七七八八,便猛然開口,語調微揚:“但是——”
衆人精神一振,紛紛豎起耳朵。
“為了後續能聯系上被采用登報的人,以及優勝者,消息提供者須為本社會員,需在此處登記姓名與聯系方式,建檔留存。”
她環視四周,靜觀衆人反應,随即輕咳一聲,袖中再度甩出一錠白銀,随手擱于案上。
衆人目光瞬間被那明晃晃的銀錠牢牢鎖住,連呼吸都屏了幾分。
谷星不疾不徐,拉開椅子,坐于其上,雙手交疊于桌案,眉眼微挑,輕聲道:“最先登記的三人,可得冬衣一件。”
此言一出,數人頓時按捺不住,紛紛向前擠去。
谷星望着桌上兩錠白銀,心中暗歎,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然而,她思緒尚未轉完,忽然聽見身後響起刀劍離鞘之聲。
她心下一凜,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見一隻修長蒼白的手,徑直伸向案上,指尖輕巧地推來一物——
她那本在地下水道丢失的筆記本。
谷星皺眉擡頭,便見閑無憂微微俯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他眯起眼,眼尾上挑,笑容滿面,語氣十分讨打:“我來賣個消息。”
谷星神色不變,沉默半瞬,旋即唇角微勾,指尖一挑,拾起毛筆,輕沾墨水,緩緩道:“請說——”
閑無憂笑意更深,那雙狐狸般狡黠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中透着幾分不懷好意的興味。
果然,他薄唇輕啟,悠悠吐出一句話:
“你這報社,不足半月,便要入不敷出,難以為繼。”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