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無果……不如承認自己的痛苦、憤怒、不甘。
她要将那四人一個個揪出來,成為匹大牛墳前的時尚挂件。
思緒回籠,她緩緩蹲下,與瘋男人平視,嗓音低緩而堅定:
“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然竭盡全力。”
“謝謝你願意将這些告訴我。”
瘋男人聞言,怔怔擡首,望向谷星。
他瞧見谷星眼眶微紅,笑意裡滿是無奈。
所以,不要不甘心了。
你已然竭盡全力了。
……
谷星與雲羌回到破廟前廳時,二人已然恢複如常。
李豹子正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劈作兩半來用,見兩人終于歸來,恰如困舟逢渡,喜不自勝。
“解決了?”
谷星微愣,撓了撓腦袋,心道精神疾患豈是寥寥數言便可撫平?
若無人重視,亦無适當調養,終究不過是被世界的縫隙吞噬,萬劫不複。
可她亦因那名男子,看清了自身。
匹大牛之死,于她影響竟比想象中更深。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拍了拍臉頰,搖了搖頭,而後方才笑笑答道:“解決了。”
——自己的心思,倒是解決了。
話音落下,她拉開小闆凳,投入手中事務。
李豹子覺得谷星的反應透着反常,于是下意識看向雲羌,見其神色無波,估摸着事情無甚大礙,便也不再多問,繼續埋首小報事宜。
日暮西沉,市聲漸歇。
待至夕陽沉入遠山,仍有數十人排隊等候遞交消息。
然谷星卻已将筆一撂,對衆人朗聲道:“今日歇店時間已到,還請明日請早。”
日後或許會社值夜班之人,可眼下無人可托。
況且,待今夜消息發酵,恐怕明日全京城的流浪漢皆知此處可用情報換取錢财,屆時必定更為繁忙。
若今日不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怕不是要直接魂歸西天。
可惜……明日的她,另有要事在身。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皺眉,怨聲載道。
然谷星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收起小旗,與李豹子、雲羌一同離開破廟。
三人途經新宅,李豹子瞧見谷星盯着門前銅獅移不開眼,撓撓頭,試探着道:“要不……我們今夜便搬進去?”
新宅早已萬物齊備,隻因吉日未至,未行安家入宅之儀,故仍空置,三人依舊栖身破屋,靜候五日後的喬遷之日。
當初李豹子言及擇吉日遷居,谷星嗤笑連連,稱封建迷信不可取。
卻在聽聞此舉關乎财運時,她又旋即改口,理直氣壯道:“應當如此。”
谷星咬牙切齒,斷然搖頭拒絕。
李豹子無奈歎息,也未再勸,三人便繼續趕路,返至那間熟悉的破屋。
夜寒露重,三人圍爐取暖,時不時分食晚餐。
谷星皺眉翻閱今日所獲——共建檔六十八人,得消息一百五十二條。
消息紛繁駁雜,多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登報尚可,可若交予蕭楓凜,着實不夠看。
她咀嚼着幹糧,思緒飄遠,暗忖過些時日,得尋一可靠之人,替她改改假賬才是……
可若讓李豹子知曉她打算給蕭楓凜上假賬,定然跳腳反對。
如此一來,她也不知該往何處尋此等能人。
忽地,她手指微頓,一則消息映入眼簾——
【長白寺後門近日多人出入。】
谷星眼神微凝。
她記得,長白寺正是那瘋和尚閑無憂的“老家”,京郊香火最盛的佛門聖地,信衆無數。
可閑無憂竟一夜之間無故瘋癫……或許那寺廟本身,亦透着幾分蹊跷。
她翻至後頁,又見一條相似的消息——
【一人夜赴長白寺,被主持恭迎入内。】
谷星眯起眼,嘴角微勾,直覺此事不尋常。而恰好,明日她本就要往各寺廟走訪,倒可趁機查探一二。
思及此,她又随手翻閱幾頁,然除卻那男子,再無人提及匹大牛之死的細節。而那男子雖在她勸慰下情緒稍穩,卻仍記不得當日那幾人之面貌,僅依稀記得其衣着。
她指尖輕摩紙張邊角,知曉今夜所得僅是開端,往後或許能逐漸清晰。
收回思緒,她偏頭問向李豹子:“抄寫之人,可尋得合适人選?”
李豹子正吃得滿嘴皆塞,今日勞累至極,聽她一問,思索片刻,點頭道:
“已尋得五人,皆是我商鋪舊客,昔日寒門書生,隻因種種際遇而困頓至今。然品學俱佳,皆無可挑剔。”
頓了頓,他補充道:“五人七日,可出五百份。”
谷星聞言,微微搖頭:“不夠。”
李豹子眉梢一跳,直覺谷星又要折騰,警惕道:“那你要多少?”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見谷星咧嘴一笑——
“五千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