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性格的人若是摸清了他的性子,極好利用。
衛鄢坐在青石上,手捧着書卷默背,跟往常他在書房一樣,靜靜等着元嘉帝與石顯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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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元嘉帝被政事忙得頭昏腦漲,成日裡坐在禦書房裡聽着大臣争論不休的,實在聽着心煩,今日突發奇想,喊了幾個臣子出來花園君臣一同散心,邊走邊談,倒是比在禦書房裡思緒更好了些。
隻待一行人走到花園青石假山附近時,忽聽得一少年聲音朗朗卻又斷斷續續磕磕絆絆的背書聲。
“洞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可以奔喜,豈弟君子,民之父母!”少年像是闖過什麼難關似的,背完一句聲音拔高,帶着掩不住的高興,他又繼續背誦:“洞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濯……濯什麼,豈弟君子,民之攸歸,洞酌彼行潦,挹彼注茲……”
有人忍不住打破了少年的背誦聲,老者的聲音低低沉沉響起。
“背誦有誤,當是為: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餴饎,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濯罍,豈弟君子,民之攸歸。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濯溉,豈弟君子,民之攸塈。”
老者朝前邁過掩住小徑的灌木,入目一個穿着漿洗的有些發白,衣料卻不錯的十餘歲的少年站起了身,捧着發黃的書卷,頗為羞赧地看着他。
“原來一直都是我背錯了嗎?多謝您的指導!”
石顯撫胡,一時之間訓誡之心上來:“你可知所背之文文意?”
少年低下頭,眸色暗淡:“我,我并不知我所背為何……”
“死記硬背,囫囵吞棗!怎能如此讀書!”
“我……我并不識得幾個字,隻能這般……”
“咳咳!”元嘉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徐公公咳嗽幾聲,打斷了石顯的訓斥。
衆人這才回過神來,突然一個陌生的少年出現在這裡,看打扮又不像是小太監,難不成是哪家大臣的子嗣?可若無人帶領,又怎麼會出現在宮裡?
石顯反應過來,問他:“請問這位小公子姓甚名誰?緣何會出現在此?”
不想少年反問:“那你們又是何人?”
說完他擡頭,目光直視人群正中的元嘉帝,目含迷茫。
衛鄢确實沒有見過元嘉帝,但他見到人群之中衆人恭謹擁着的中年男子,猜自是也猜到了。
徐公公呵斥道:“大膽,小兒如此無禮,竟敢直視天顔?你是哪個宮的小太監?”
不想衛鄢聽完,雙目睜大,露出驚愕的神情,随後又變成了激動的模樣,他小心上前兩步,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衆人驚異地看着他的反應,然後見他“撲通”一聲,徑直朝元嘉帝跪了下來。
“孩兒衛鄢,見過父皇!”
此話一出,瞬時驚呆衆人。
“這……是哪個皇子?怎麼從未聽說過啊?”
身後跟着的幾個臣子在交頭接耳,有新入朝堂的新臣不知當年之事,好奇發問,引得旁人連忙“噓!”了一聲。
“莫問,莫問。”
處于衆人中心的元嘉帝一時也怔愣住,竟半天反應不過來衛鄢是誰,旁側的徐公公帶着訝異提醒他:“陛下,好像是,是九皇子。”
原來是那個當年一出生就被國師相宗批命為天煞孤星的九皇子衛鄢,身後有了然的大臣目含深色。
“這麼多年,孩兒,終于見到了父皇,原來父皇長的是這般模樣,與兒臣夢中夢到的是一模一樣,看着像高山一般……”衛鄢眼含水光,眼中滿是赤子孺慕之情。
元嘉帝原本連日來心煩,這會兒看見他這眼神,竟然莫名地心緒平靜下來。這樣的赤子眼神,他已經很久沒有從自己的子女身上看到了,乍然一見,一時間竟心有觸動。
“你,是小九?”
姜寶笑,心道:成了!有希望!
衛鄢掐着手中肉,喜道:“父皇!是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