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煙雲巷的燈火逐漸亮起,最顯眼的莫過于“仙樂居”。
三個鬥大的金字,在紅燈籠的映照下閃爍着誘人的光芒。
仙樂居裡,琴聲悠揚,一位身着看似素衣實則處處華美的女子正低頭撫琴。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撥動,仿佛在訴說着無人能懂的心事,面容清麗,眉間卻帶着淡淡的愁緒,仿佛一朵被風雨打濕的花,雖美卻脆弱。
周圍的客人或飲酒談笑,或低聲私語,卻無人真正在意她的琴聲。
角落裡,一位年輕的文人獨自坐着,手中握着一杯未飲盡的酒。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撫琴的女子身上,眼中既有欣賞,也有憐惜。他聽出了琴聲中的孤寂與無奈,仿佛那琴弦上流淌的不是音符,而是她的命運。
“這位公子,可要再添一杯酒?”一位身着豔麗衣裙的姑娘走近,笑意盈盈地問道。文人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未曾離開那位撫琴的女子。
豔麗姑娘識趣離開,嫉恨地看台上耀眼的女子。真的是好本事。
這群臭男人,來青樓又喜歡這種貌似高不可攀的清冷端莊的姑娘。怎麼不幹脆在家裡安安分分待着?她輕蔑地想。
樓上的雅間裡,幾位達官貴人正圍坐一桌,推杯換盞間,言語中暗含權勢與利益的交換。
夜色漸深,仙樂居的熱鬧卻未曾停歇。
紅紗帳後,有人歡笑,有人歎息,有人醉生夢死,有人清醒自知。這裡是欲望的漩渦,也是命運的牢籠。每個人都在這裡尋找着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抓不住。
另一邊,姜歲輕車熟路地進去,廳堂内,琉璃燈籠高挂,照得每一寸空間都透着溫馨暧昧。
她一身淡紅色錦袍,金線勾勒,桀骜不馴的樣子一看就不好惹,平添風流意氣,乍一看,像個俊俏的少年郎。
婉拒了幾個姑娘的好意,徑直往二樓走。
停在一扇門前,像個捉奸的直接推門而入——
一陣絲竹之音悠揚入耳,混合着脂粉的香氣和茶香,迎面撲來。
青帳之内,風流倜傥的少年郎衣衫半解。
擁在懷裡的佳人,擡頭看他,眸光流轉,眉眼皆是豔光。
他輕嗤一聲,身子微微後仰,手攬着漂亮姑娘的腰,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桃花眼閃過一絲促狹,藏着細碎的光。
氣氛正暧昧時,就聽别人直接推門而入。
裴頌不用看都知道是哪個混賬,咬牙切齒,慌忙籠了籠衣服。
懷中佳人起身,疑惑地向外看。
“裴頌,挺快活啊。”
少年吹了口哨,好整以暇,帶着促狹。身着碧霞雲雁錦衣,張揚極了,伴着金色描邊,腰系着墨色寬帶。
光影婆娑,映照在她的身上,泛起金燦燦的光。
鮮紅的唇瓣微微上翹,勾勒出少年的俊俏。
姜歲眉眼彎彎,進門自顧自地拿起酒杯,“幾天不見,十分想念啊。”聲音低沉。
裴頌懷裡的佳人連忙欠身,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驚詫京中有如此大膽,敢擾裴小世子的好事。
“你先下去。”
裴頌撫額,淡淡地說,毫無半點剛才的溫情。
“拿個你們這最好的酒過來。”姜歲随口喝了一口房中的酒,難喝。
佳人停在門前,擡頭先看了裴頌一眼,見他點頭,再下去拿酒。
“姜歲,你真的是……”裴頌恨不得把這祖宗送回漠北。
姜歲毫不在意,翹起腿,目光落在他半開的衣衫,線條流暢,脖頸下隐約顯出鎖骨。
她精緻小巧的下巴微微揚着,帶着一種挑剔,審視得倨傲,他看着她,她也不會躲,更不會羞。
“裴頌,不要那麼小氣,反正你都被罵慣了。”
姜歲彎眸,手上動作不停,在一杯一杯地喝酒。
“出什麼事了?”
他一眼就瞧出姜歲心不在焉。
邊整理衣衫邊問。
房内光線溫暖而柔和,姜歲嫌悶,打開對着樓外的窗,借着月色,大地被茫茫大雪所覆蓋。
仿佛穿透茫茫雪色,看見了宮城裡各人的身影。
碧瓦朱甍、巍峨高峻的皇城靜靜矗立在寂靜夜晚中,宛若龐然巨獸。
冬日寒風,金燦燦的火舌伴随着啪啪聲響跳躍着,映紅了她白皙的臉頰,她似乎心情不好,一向明亮的眼眸泛冷。
“我這次過完年不回漠北了,要在京留個一兩年。”
裴頌手一頓,衣衫兩個扣子還沒系好,擡頭看她。
姜歲生得極美,瑩白潤透的肌膚仿佛會發光,纖眉朱唇,眼尾上挑,但通身都是在草原上養出的自在潇灑。
“回去吧。”
他開口,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陪她一起喝酒。
“你知道我為何會留在京城,對嗎?”
“嗯。”
“那為何之前不告訴我?”
他偏過頭不去看她,“姜歲,離開京城。”
窗外雪還在下——
半月前長慶公主策馬歸京。
家宴上,杯盞交錯。
景元帝象征性地責罵了裴頌幾句,太後娘娘忙讓長慶公主坐到身邊,燕貴妃上前關心。
一家子其樂融融。
五公主端坐在一旁,向來寵辱不驚的臉上含笑。
長慶公主從塞外準備了每個人的禮物,都是罕見的珍品,全部人眉眼帶笑。
三皇子有點不爽,偏過頭去,“不過如此。”
“三哥看不上,那長慶就把你那份給檸之。”長慶公主才不慣着他。
三皇子臉色更差了。
“三哥每次都說我,”長慶公主扯太後袖子撒嬌,也跟旁邊的燕貴妃抱怨,給了三皇子一個挑釁的眼神。正好靠近太子,她喊道,“太子堂兄,一定要罰三哥抄書。”
以往三皇子都是被燕貴妃訓。太子從小壓着三皇子,管束弟妹。
但那一刻,燕貴妃沒有去看三皇子,太子也沒有及時回答。
她身旁的太後訓了三皇子幾句,長慶公主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靠在中間給他們講塞外趣事。
時不時和三皇子拌嘴吵架。
但其實明白人都看得出兩個人關系極好。
——
裴頌奪過姜歲手中的酒,關上窗戶,“要是太後娘娘非要讓你嫁人呢?”
畢竟,太後娘娘是最不想明王的唯一子嗣一直待在塞外。
姜歲目光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事簡單,我就說我嫁你啊。”她笑得歡快。
裴頌吓得一口酒直接吐出來。
“姜三歲,成親不是這麼随便。”他整理衣裳,多情的桃花眼沒有落在她身上。
“首先,祖母看不上你,絕對不肯你尚主的。”
裴頌風流的名聲可是整個京城赫赫有名。
他也确實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