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雪,不,應該是莊靜檀,她的目光又冷又狠,對這個世間充滿憎恨。
“為什麼選那晚動手?”謝淮止無悲無喜,對她的痛苦遭遇不作評價,像是又冷又硬的石頭。
最硬的心腸。
姜歲的眼裡不贊同。
裴頌無奈,小祖宗都快被感動哭了。
莊靜檀看了眼姜歲,冷笑,“這位殿下一看身份極為貴重,若是發生命案,官府的人估計也不敢動與殿下相關的人。”主要是,不能透露出長慶公主來仙樂居。
裴頌和姜歲沉默。
“要殺就殺。”
她剛剛已經把牽扯到的人都說了出來,閉上眼睛,不願再多說。“可惜,我沒有殺了所有人。”包括江州的村子。
她恨所有人。
陪審的官員們認真記錄下犯人的供詞,每一筆都顯得格外認真。
“江州有人為莊家報過案,”謝淮止突然說了一句,把桌上的卷宗遞給身邊的下屬。
盡管畏懼權貴,也有人偷偷報過案,企圖鳴冤。
下屬把它拿在驚訝的莊靜檀面前。
謝淮止這些天很有耐心,翻閱了這個月仙樂居的出入名冊、調查薛定深的行蹤,還有薛家仆人和仆人家人的關系,一一比對,查薛定深得罪過的人。
他一開始并沒有盯向棠雪,也沒有完全寄希望于長慶公主。
直到翻到莊家的案子,又查到棠雪姑娘是自願入仙樂居的。再從一個一個查下去,暗中捉拿薛府的人,分開審問,查到最後,沒有證據。
“謝大人。”
底下跪坐的莊靜檀沒有問誰報的案,她笑得諷刺。“我姐姐錯了嗎?我們家究竟犯了哪一條律法,落得這個下場?”
死的死,活下來的不人不鬼。
“無錯。”
謝淮止低垂眼眸,沉聲道。
“大雍律令一百三十二條,辱女者,刑三年。大雍官令三十三條,報案不理者,貶官半級。大雍律令兩百三十一條,故意殺人,死刑。”
他熟知大雍律令,一字一句。
莊靜檀想諷刺律法無用,可是對上謝大人冷漠認真的眼,她罕見沉默了。
裴頌眼皮跳了一下,拉住姜歲的衣袖。
“謝大人熟知律法,可是,莊靜檀殺人判死刑,可莊家人被殺,怎麼沒有見謝大人主持公道?”姜歲聽得生氣,她同情弱女子為家報仇。“在漠北,誰殺了家人,報仇是理所應當。”
她覺得謝淮止一點都不公平。
還想說,被裴頌拉到後面。
“這是大雍。”謝淮止不欲和年紀小的長慶公主争論律法。
“薛定深欺辱良家女子,壓下其兄鳴冤,縱火殺人,按律,死刑。莊家幼女莊靜檀,仇殺薛定深,”他頓了一會,語氣淡漠,“死罪可免,刑三年。”
語氣雖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記錄的官員筆都停住了,心慌,大人,這可不興說的。
莊靜檀和裴頌也驚了。
長慶公主還在一邊嚷嚷,“為什麼報仇還要坐牢?”她明顯厭惡謝淮止。
裴頌直接按住她,不想再多待,剛才那段話聽得他心驚膽戰,也怕姜歲又被扯進去。
被人利用。
“謝大人,來之前,貴妃娘娘傳殿下進宮,我們就不打擾謝大人審案了。”
沒等他回話,裴頌快步離開這裡,用力扯着姜歲的胳膊。
“裴、頌!”
裴頌眼角輕抽,提着姜歲後領,把人撈回來,斜了她一眼,無聲警告再瞎出頭以後不管你了。
姜歲輕哼聲,不服氣地跟他走。
謝淮止沉默,目送長慶公主被迫離開,伫立階前,從窗口透過點點的夕光籠在他肩頭上,他出了一會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