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台上的時頑頭都沒轉。
嘴倒是停下了。
代替了喋喋不休的講解,她伸出手在自己面前卡了幾下動作,又抓起姬雪的手,逐個定點。姬雪的眼睛略微睜大了些,秀眉輕擰。
彈幕變得不耐煩起來。
【到底在幹什麼?放觀衆看啞劇嗎?】
【怕不是剛剛現編一通,這會兒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真想收回剛剛那個對她抱有期待的自己】
主持人再次催促:
{剩餘時間:1分30秒}
時頑歎了口氣,湊到姬雪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姬雪一臉不可置信,開口,講出了自登台以來的第一句話:“你确定?”
{剩餘時間:1分20秒}
“确定。”時頑點點頭:“你放心來。”
姬雪得到回應,小動物似的歪了下頭,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容。
{剩餘時間:1分10秒}
“怎麼還不開始?”評委席上的威斯廉終于忍不住,開麥催促。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姬雪動了。
她掐住了時頑的脖子。
金發的少女稍一用力,就将對面的黑發少女高舉起來,腳尖幾乎要懸空,被掐住脖子的少女眼睛瞬間漲紅。
寬大的袖子随着手臂的擡高滑落,露出一截改造過的機械手臂。這是姬雪剛剛力量的來源。
四周氛圍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舞台周圍幾處潛藏的槍口一同伸出,對準了舞台正中的兩人。
這檔節目的規則雖然堪稱殘酷,但并不代表,可以允許選手在舞台上直接武力淘汰對方。
評委席上的威斯廉幾乎瞬間就要去按下一旁的應急按鈕,卻被一旁的萊娅抓住了手,她揚起下巴示意:
“演的,沒用力。”
威斯廉半信半疑,定睛去看。
這才發現,時頑看似是被掐着脖子舉起,實則腳并沒有離地,腳尖發力支撐住了身體的重量,脖頸向後倚在姬雪的手上,巧妙地分散了重心的分布,給觀衆了一種被掐着脖子舉起來的錯覺。
至于她被掐得漲紅的眼睛——那雙眼睛含淚看着對面的姬雪,卻微微彎起帶着笑意,嘴角更是揚起。
她在笑。
下一秒,金發少女松開手,黑發少女掉落在地。
姬雪轉過身去,低眉,開口,純淨空靈的歌聲響起。
是她幾分鐘前,剛剛在初舞台唱過的,那首冬日頌曲。
時頑對這個世界的歌曲一無所知,唯一完整聽完了的,隻有姬雪剛剛唱過的這首。她們根本不可能從頭排出來什麼節目,這首冬日頌歌,就是唯一的選擇。
然而,相同的節目表演第二遍,新鮮感必定大打折扣。
評委席上,萊娅的眉頭逐漸皺起。
姬雪唱完兩句之後,接上的是時頑略顯沙啞的歌聲,:
“偉大的冬日,耀眼的神明。”
“融化在我手心,融化到我眼裡。”
她的嗓子因長期的幹渴和饑餓,狀态相當不好。
但放在此刻,正好可以制造音色的反差,而姬雪也可以幫她覆蓋掉一些難度高的唱段。
兩人的音色截然不同,清與濁、圓潤與沙啞,如清泉撞上礁石,又如同刀尖割裂綢緞。
時頑邊唱着,邊力竭狀支撐起身體,借對方的胳膊站起。
姬雪之前在表演這首歌時,本身就帶了簡單的舞蹈,隻是動作幅度并不大,比起說是跳舞,更像是在律動。
而時頑站起來後,竟然就在她一側,與她相對稱地跳起來。
不僅是動作完全對稱,連動作的幅度、卡點都大緻匹配。
如同鏡面!
評委衆人都睜大了眼睛。
沒人能想到,僅僅是剛剛觀看一遍表演的功夫,時頑已經能完全複制出這舞蹈。如果說剛剛的唱歌,還能歸因于這首歌本身的知名度,但如今這一比一鏡像對稱的舞蹈,則隻能,用天才來解釋。
原本看似普通的舞蹈動作,在鏡像之後,竟生出些别的意味來。
時頑并非對動作完全複制,而是在部分動作上做了改編。
在姬雪轉過身去時,她伸出手挽留;而在姬雪靠近時,她又低下頭。
一旁的姬雪,整個人的表情、顔色,都是淡到了極緻。金綴白玉塑成的一座神像,慈悲美麗,卻沒有溫度、沒有情緒。
而黑發黑眼的時頑,臉頰蒼白如雪,衣衫破爛,眼圈通紅,含淚帶笑,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怨鬼,又好像嗔癡愛憎纏身的魔女。
愛什麼,愛神明光輝、美麗,愛她永遠高高在上。
恨什麼,恨神明冰冷、剔透,恨她永遠端坐雲間。
“偉大的冬日,耀眼的神明。”
“賜給我一場雪,卻隻給我一場雪。”
兩張臉靠近出現的刹那,視角拉近。
大特寫映在這巨大的演播廳的每張屏幕、節目直播信号遙遠延伸覆蓋、重重星系之外,無數觀衆的眼眸中。
色彩、氣質、情緒,極緻對比度的,又足夠美麗兩張的臉。
時頑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鏡頭,又好像是穿透了鏡頭,徑直與所有屏幕對面的觀衆對視。
睫毛漆黑如鴉羽,投下的陰影裡閃爍着隐約的淚光。
她的手指輕撫過唇角,蒼白的唇微張,露出濕潤的貝齒。
下一秒,尖利的虎牙咬破指尖。
鮮紅的血,被她輕輕塗抹在唇上——
整個鏡頭裡唯一的,最刺眼,最鮮豔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