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時頑才迷迷糊糊算小憩了一會兒。
她對着玻璃的反光,深重的黑眼圈出現在她的眼下,但目前還隻是單純的顔色暗沉,而非結構性的凹陷。憑借舞台妝可以輕而易舉地遮住,不會對舞台上的外貌有什麼大影響。
隻是太陽穴仍一跳一跳地脹痛。
時頑拿出營養飲品,想多少先提一下神。
就在這時,住宿艙的門被敲響了。
時頑打開門,低頭看見了門口站着的輝輝。
輝輝仰着頭看她,一雙黑玻璃珠子般的眼睛明亮依舊,隻是眼白出現了一道道顯眼的紅色血絲,昭示着她最近的煎熬。
輝輝的分組對手是人氣第二的黃阙,與她的票數有斷層的差距,因此,所有人對擂台賽結果的預期都不樂觀——
包括時頑,甚至包括輝輝自己。
輝輝昨天的狀态肉眼看得出的很差,強撐着選完歌後,在房間裡待了整整一晚。期間時頑敲了幾次門,都沒得到回應。
而這會兒,輝輝的面色雖然依舊不好,表情卻放松自然了許多,整體上狀态比昨天好得多。
時頑後退半步,輕拍了下輝輝的肩膀:“進來吧”
輝輝淺淺地笑了一下,臉蛋上蓬起圓圓的兩半蘋果:“好。”
不等輝輝坐下,時頑就開了口:
“你的歌選得很好,好好編排下,有機會能赢的。”
說出來覺得語氣不夠堅定,她握了下拳頭,又接着說道:
“你歌練過了嗎?沒練過也沒關系,唱法和舞蹈有想法了麼。我幫你看看,該怎麼設計編排。”
“你不要着急,你的觀衆緣很好,泛人氣比黃阙好。黃阙賣不了的慘,你可以賣,你對着鏡頭可以表現很多,觀衆會心疼的——”
絮絮叨叨一堆,時頑還要繼續往下說,卻被輝輝打斷了。
“不用了,”她輕聲說:
“不用了,姐姐。”
輝輝垂着眼看自己的腳尖,表情隐沒在發絲的遮掩和陰影裡:
“歌曲,我會自己好好訓練的。
但是這一次,我來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時頑一時失了聲,澀着嗓子開口:“什麼事情?”
她的手不自覺地握上脖子上佩戴的懷表。
輝輝太反常、太平靜。按照她的性格、年紀,遇到這樣的事情,聲嘶力竭大鬧一通才正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直到安靜的長久等待中,輝輝開了口:
“姐姐,”
“我……有一個,遺願。”
時頑講不出話,舌頭像僵直在梗了喉頭。她抓住輝輝的手:
“詞語不是這樣用的。”
輝輝搖了搖頭,一雙眼睛認真地看向她:
“姐姐,我是認真的。”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答應我,好不好。”
時頑沒有點頭,隻是失了力氣,低頭撐住眉骨。
過一會兒,撂下一句:“你說吧。”
“真的嗎!”輝輝高興起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親熱地抱住時頑:“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的!”
“你是最有機會出去的那個人。等你出去以後……可不可以幫我看看我的家人?”
“不需要你做什麼的。但是但是,如果她們生病了,或者很餓,而你又剛好有多餘的錢,沒有的話就算了!如果有的話,可不可以稍微……稍微照顧一下她們?”
“然後……幫我告訴她們……我很……”
輝輝開頭講話還流暢,說到一半,聲音已經哽咽,臉漲得通紅,一字一字努力維持着平穩的音調:
“我很……想……念……她們……”
時頑把輝輝摟在懷抱中,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懷裡毛茸茸的腦袋一顫一顫地,前胸被淚水暈得濕而涼。
她說:“你會出去的。”
這句話卻好像觸到了輝輝的哪根神經,下一秒,安靜忍耐了許久的輝輝,放開了聲音嚎啕大哭起來。
時頑聽輝輝講了一個故事。
她和媽媽、姐姐相依為命,依靠着打零工和廢料回收,生活勉強維持,但依舊安逸而開心。
隻是,随着戰争的波及,母親在轟炸中傷了腿,無法進行勞作,之前獲取收入的廢料站更是被戰争摧毀,全家的收入渠道被封死,溫飽都難以維持。
母親受傷,輝輝自己又年紀還小。于是,負責撐起家裡的頂梁柱,就隻剩了姐姐一個。
在場遭遇戰的邊緣地帶,輝輝的姐姐從即将爆炸的陸戰車裡搶出了一個外形複雜的金屬箱子。箱子看着做工精緻,卻死活打不開。
她們研究了一通,發現隻能按金屬回收價賣掉。但也好,這個箱子壓秤,也夠她們三人吃兩三天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門外卻站了幾排全副武裝的士兵。
罪行被定得頂格而狠厲:竊取聯邦秘/密/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