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騙得了我?”
白忘惜聳了聳肩:“是我騙你,還是你自己騙自己,你自己清楚。”
他整理着稍亂的頭發,再向棺木看去,時刻留意着那邊的情況:“‘白忘惜’可以是‘一’,也可以的‘二’,懂嗎?”
他拍着身上的灰,又看向淩月宸稍稍蒼白的臉:“我沒有在你的面前出現過,并不代表我從不存在,我覺得,你是早有察覺到我們的共存才對,畢竟你與他相處了20年之久,又怎會不知。”
他笑看着淩月宸越發陰沉的臉:“怎麼?覺得我知道你們同是孤兒園的人很震驚?還是對還保留着現世記憶的我感到震驚?”
‘白忘惜’蹲下了身體:“時間不多,先離開這裡,反正你知道,我是另一個白忘惜就行。”
淩月宸的腦子有些亂。
如他所言,無論是孤兒園的事,還是保留着記憶這件事,淩月宸皆感到十分意外。
他與白忘惜在同一孤兒園長大,與白忘惜一同讀書,在同一處公司工作,走到了一起。
知道這些事情的人,除了他與白忘惜外,便隻餘下淩智博了,可淩智博已經不在,他,便隻能是白忘惜。
白忘惜是白忘惜,但白忘惜卻又不是白忘惜。
那到底是什麼?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白忘惜的背上,隻知道白忘惜把他背了起來,快着步子向花園那邊走去時,那人的聲音在他恍神間飄到他的耳中:“忘惜他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存在,又或許是最近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一直知道忘惜的存在。”
他從林子走出來,向湖的那個方向走去。
“主人格本來應該是我才對,但他來了,他想讓自己變得正常,在外面變得溫柔,立足于世,所以他出現的時間比我要多,慢慢便取替了我,成為了我,但我才是最真正的白忘惜。”
淩月宸在他的背後,默不作聲地聽着。
他喜歡的白忘惜,與自己相處了20年的白忘惜,對自己溫柔的白忘惜,是假的嗎?
走過了林子,走到了湖邊,湖水上升了不少,以至湖邊的路也是濕的。
湖中心的紅房子仿佛變得更加破舊,水波拍向了紅房子的窗子,湖水便從窗子流進房子中去,那便是他們方才知道的水滴了。
可這些暗湧又是從何而來?
淩月宸的腦子很亂,亂得不知道應該從何開始思考。
他自很久以前,便察覺得白忘惜并不簡單,但那也隻是察覺,并沒有深入去思考白忘惜有時候像是突然失去了某段記憶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在你的面前出現過,因為忘惜覺得,無論對你還是對其他人,都必須得裝起來,我也必須藏起來,說實話,要不是來到這裡,我可能便就此,被他鎖在最深的那一層,永遠也出不來。”
淩月宸聽着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但一時竟也說不上來。
他的話語前後矛盾,但矛盾之處又無法用理據擊破,到底那是什麼?
混亂的思緒讓他無法冷靜,也無法好好地思考,隻能表情淡淡地聽着“白忘惜”的自述。
他的目光落在了湖中的紅房子中去,水波閃耀的波光讓他腦袋忽然“當”的一聲敲響了腦中那些層層線索,斷開的線索又忽然連在了一起。
“不對,你不是他,你不可能是他!”
白忘惜笑着:“你還想騙自己?”
“不對,你不是……。”他的汗珠從額上泛起,滾動了喉嚨,确實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你是,傅夜天!”
“白忘惜”頓住了腳步,稍稍偏過頭來,視線落在了那處紅房子上,卻又像用餘光看着淩月宸。
他重新邁起了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淡淡道:“你還是,挺聰明的,難怪忘惜會喜歡上你。”
他沒有否認的意思,反而因為淩月宸猜到了他的身份而臉上泛笑。
他每走一步,每說一句話,淩月宸放在他肩上的手泛出的汗水便更多,明明是背着自己的人在走動,可又仿佛是他走在地上,走在刀尖之上,每走一步,都刺痛了他,每邁一步,都仿佛要了他的命。
無論是他,還是白忘惜,亦或是淩智博,一直所想的背後的人,不是黃秋霜,便是沈碧落,可卻從沒有想過,竟也有傅夜天。
為何傅夜天會突然出現,而且是以白忘惜的身體出現?
淩月宸的心中有了一個不寒而栗的想法。
不是傅夜天突然出現,或許就像傅夜天所言,他與白忘惜是共生,從一開始就存在于白忘惜的身體,或者正确而言,傅夜天一直都在,隻是白忘惜作為副人格取替了他,成為了他了。
“怎麼可能……!不可能!你是百年前的人,怎麼可能活得這麼長!”
傅夜天走在路上,越接近花園,步子便越放慢了下來,悠悠地道:“你們能在這個地方輪回,難道我就不可以?隻是輪回的地方,變成了現世罷了。”
他走着,踢着地上的沙土,陽光落于他的眼睫,眼下映着睫影,輕輕顫動。
“我剛才說的話并非虛事,我生來雖沒有傅夜天的記憶,卻與傅夜天無異。”他笑着,仿佛想起了前塵可笑之事,“我有多重人格 ,忘惜是我其中一個人格 ,可他明明是副人格 ,卻取替了我,展于人前,展于你跟前,所以你别怕,跟你交往的,确确實實是白忘惜,而不是我,隻是我受到了他的影響,對你并不讨厭,而且,也有點憐惜。”
花園在眼前不遠處出現,淩月宸默默地聽着傅夜天的話。
“本來一切都應該如白忘惜所願,把我永遠地藏了起來,可你知道的,發生了那一場車禍,然後我們來到了這裡,原本屬于傅夜天的記憶湧進了我的腦子,讓我把百年前的事都記了起來,你覺得這是一件很可笑很荒唐的事對吧,但你想不到的是,早在百年前,這個局便已布下。”
“他死了,但卻仍然留在這裡,不把我的家人全部害死并不罷休,也不會解他心頭之恨,他的恨意太深,我用了許多方法也無法消除他的恨意。”
談到沈碧落,傅夜天的聲音有些輕顫,也不知道是因怕而成,還是因為别的感情。
“我的家人,這個宅子的人幾乎死絕,那時候我有三個孩子,其中兩個因為他的穢氣而早逝,剩餘最後一個女兒,作為父親,我必須要護着她,無論用什麼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