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區裡放逐罪犯的方式不是這樣的。”臨川捏着袖口裡隐藏着的手術刀,“你不是被放逐的,你為什麼要來到沙漠?”
“……”
“我勸你說實話,沙漠和城區不一樣,沒有世俗意義上的法律可以保護你。我殺了你,在沙漠上也不會有人指責我殘忍,更不會有人審判我。”
“我叫安昱,是城區裡的地下拳手。我是被老闆丢出來的,因為我快要死了。”安昱沉默的掀起了背心的下擺,在他的腹部有一條很長的傷口,僅僅隻是被紗布草草的包紮了一下,暗紅色的血污已經透過紗布滲了出來。
這不對,臨川作為醫生的本能告訴他這不可能,安昱進來的時候他并沒有聞到血腥味,而且這樣嚴重的傷如果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人很快就會死于失血過多。
更詭異的是,安昱的身上沒有第二道傷口。
“抱歉,我并不相信你。甚至,我認為你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臨川伸手去觸碰安昱的紗布,“醫生的直覺和判斷裡告訴我,如果你有這樣嚴重的外傷,你不可能在運輸車的颠簸後還有體力跟着阿隼他們走到綠洲,你早應該——”
“嘶啦——”
安昱親手撕開了已經和傷口粘連在一起的紗布,鮮血沿着猙獰的傷口逐漸流下。
沒有疼痛的大喊大叫,也沒有冷汗,就像是普通人撕掉一張創可貼一樣。
“在這裡,愈合的很慢,很浪費血。”
臨川的手頓住了。
是無痛症。
可依然無法解釋安昱身上沒有其他的外傷,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他能活着走到綠洲。
“我可以幫你重新處理傷口,但是你必須離開這裡。”臨川的戒心并沒有被打消,但是他也無法看着鮮血直流的病患得不到一點的救治。
針線穿過皮肉,診療室裡安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臨川隻覺得詭異。
他從小看三國志關羽刮骨療毒,他一直覺得這是上個紀元文學家的美化,或者是古代對于人體的病症認知的不足,但是安昱颠覆了他對醫學和人體的認知。
他的手依然很穩,但是他的後背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坐在床邊的安昱沒有更多的反應。
臨川一度以為自己是在縫合一隻娃娃。
起身去藥品櫃前拿藥的臨川彎下腰輕敲有些麻木的小腿,這是他心理上最漫長的一次縫合,明明隻有四五分鐘的時間,卻好像走過了半個小時。
安昱好奇的低頭看着臨川的一舉一動,當臨川站起身的那一刻,他模糊的看見安昱的脖頸後有一排黑色的印記。
是刺青嗎?
地下拳手會有刺青并不少見,他們會用駭人的紋飾來恐吓對手,但是脖頸後面并不是一個好地方——刺青的危險系數大,刺青時會更疼,卻又起不到恐吓對手的作用。
臨川又多拿了一卷繃帶,他想要看看安昱脖頸上到底是什麼。
止血消炎的藥粉被灑在傷口上,覆蓋上幹淨的紗布,然後将繃帶纏繞上去壓迫止血。
臨川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去看清安昱脖子上的刺青。
那是以一個簡單的符号為開頭,後綴着英文字母和數字的組合。
沙漠裡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知道這個符号背後的含義。
但臨川知道這個符号代表着什麼。
這是一場噩夢,而安昱是從噩夢裡出來的人。
安昱感覺到腹部的緊繃感突然消失,他疑惑的低頭,看到原本在白大褂手上的繃帶已經掉落在床上,咕噜噜地向着地上滾去。
白大褂的手似乎在顫抖,這有些奇怪,剛才縫合傷口的時候,他看到白大褂的手有多麼穩定。
但現在這樣的顫抖,更像是一名病人。
安昱俯下身撿起繃帶重新塞進白大褂的手裡,可白大褂像是觸電一樣彈開,手的顫抖一刻都沒有停下。
“你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白大褂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染上了一些他不能理解的情緒。
他沒有追問自己的來處。
安昱野獸般的直覺讓他抓住了白大褂問題的轉變,為什麼他從哪裡來變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