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昱哥哥?”阿光轉過頭,他看着自己的小夥伴們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是自己被安昱哥哥緊緊地抱着,呆立在這裡一動不動。
阿光揮動着自己的小胳膊,試圖喚回在回憶中的安昱,他想要回到小夥伴之中去,順便炫耀自己有讓安昱哥哥講睡前故事的福利。
看安昱一直沒有反應,阿光掙紮着想要自己跳下去;可懷中人抗拒的動作,卻像是觸發了安昱的防禦機制一樣,安昱一把抱住了小隻的阿光,雙臂無意識的勒住了阿光的腰腹——
小孩子的身體本就敏感脆弱,阿光隻感覺到自己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氣,他不知道一直和藹可親的安昱哥哥怎麼會突然這樣,也顧不上自己已經快要窒息,抽噎着哭出聲來。
“嗚——”
安昱在阿光的抽噎聲中猛地驚醒過來:他幾乎要忘了他懷裡是一個孩子。
他以為他抱着的是……
“對不起對不起阿光。”安昱趕忙松開了手,他蹲下身,把上氣不接下氣的阿光放到了地上站好,“是安昱哥哥在想事情忘了阿光,阿光可以原諒哥哥嗎?”
阿光抽泣着,小小的身體幾乎不穩,他撲在安昱的身上,一邊哭一邊大喘氣着,“我……我要聽故事……我,我還要安昱哥哥陪我睡覺……”
“好。”安昱輕輕地環住阿光,他能感覺到阿光幼小地身體似乎是抖動了一下。
他知道,是他吓到阿光了。
就像是他淋漓着鮮血從樓上跳下一樣,孩子們是最天真也最善良的人類,可他們同樣幼小又脆弱。
他們會擔心的圍着自己,會叽叽喳喳的安慰自己,但他們的眼裡同樣也會有最簡單而直白的害怕、驚慌。
自己這樣暴力而血腥的存在,這樣毫無感情的存在,遲早有一天會讓他們感到恐懼。
哄睡了阿光,安昱輕手輕腳地把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松開,他站起身,輕輕的叩擊着診療室的門。
“怎麼了?”臨川的聲音從門的裡面傳來,聲音裡是難掩的疲憊。
“阿光說他聽到過我的夢話。”安昱言簡意赅地把阿光和自己說得“故事”複述給臨川,末了又補上一句,“我沒有這樣的記憶,你能幫我回憶研究所裡哪裡會有這樣的設備嗎?”
門裡的臨川像是沉默了一下,也許是在思考,畢竟阿光的複述裡參雜了太多孩童天真而浪漫的幻想,也許安昱夜晚裡的夢呓本就不是這樣的描述。
“你知道保存屍體的溶液嗎?”半響,當安昱已經逐漸被困意籠罩,半坐半靠在診療室的門上幾乎就要睡着的時候,臨川的回答才隔着門傳回到安昱的耳中。
“福爾馬林嗎?”安昱瞬間就明白了臨川的意思,“被浸泡在罐子裡的标本……”
安昱的眼前浮現出了研究所的白色壁櫃上,整整齊齊地排放着一罐罐标本,從内到外,應有盡有……
這個場景看上去無懈可擊,卻又處處透着說不清道不明地詭異。
他含糊地回應着臨川的猜測,“也許吧。”
他實在是有些困倦了。
臨川聽着門外的呼吸聲逐漸平穩,鬼使神差得走近了門邊。
他知道,一闆之隔的另一側,安昱也許已經依靠着門睡了過去。
他和他的距離隻有這薄薄的一扇門。
但是臨川知道,自己和安昱内心的距離也許還隔着一整片沙漠。
最近他總有些奇奇怪怪的猜測,他總覺得自己離安昱身世的真相已經越來越近,但似乎總還是差很關鍵的一把鑰匙。
他蹲下來,似乎在隔着門闆看着安昱安睡。這個外表冷漠的小混蛋,卻總是在心裡擔心自己會傷害孩子們,他怕自己的夢呓吓到阿光,也怕自己在夢中會有什麼應激反應傷到孩子們,于是悄悄地躲遠了孩子們。
就像是他上次手臂重傷一樣,臨川明顯地感覺到當孩子們害怕時,安昱眼中的光芒暗淡了。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安昱似乎又想着要離開,又開始疏遠綠洲上的所有人。
臨川隔着門闆,像是在虛空中撫摸安昱一樣,他說:
我們安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