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這被認為是一個預兆。

‘神話’、‘傳說’兩個詞雖然經常被一并提及和使用，但歸根結底它們在本質上是有區别的，也就是不同的概念，而在魔術中，‘概念’往往是成敗的關鍵。

在人類的科學裡，從古籍所載獲得實驗靈感并不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就像魔術師追求根源的研究，會以某些傳說的概念為藍本。

不過，神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火焰在石壁上拉出一道道搖曳不似人形的鬼影，洞窟内的一切好似全部被拖進異界快要幹涸的河床上擱淺，寂靜的呼吸中隻餘柴禾的噼啪作響。

伴随‘亡者’所講述的，常世紛争、女神降臨、好景不長...故事内容就像水中溶解的氧氣，将思緒打濕，聽衆則陷入某種程度的窒息...如果那些東西也能算夜談對象的話。

早先蓮就冒着打斷宇智波斑叙說興緻的風險，向他追問有關‘神樹落成’部分的詳細過程。

沒想到的是，一貫強硬自行其是的男人非但沒有絲毫氣氛被攪了的不悅，反而願意視少年的求索深淺和準确與否給予酌情解答。

“為什麼這麼對神樹這麼好奇。”

宇智波斑審視的不僅是蓮的言行，還有其思想以及内心。

“因為神樹是關鍵，這個世界本質上是被它創造的。”

依千手蓮看，即便是宇智波斑也未必知道空想樹是如何被投下的，但神樹創世與異聞帶基本可以互證。

“不錯，還算敏銳，”男人取了段幹柴從火堆中又拾新火，“你想知道什麼，知道了又想怎麼做，嗯？”

凡人會聽了就算、頂多當節過，貴族會把不知所蹤的神和自己的統治相聯系、以固化權力地位的正當性，而絕大多數忍者也隻能看到六道仙人的不世之功。

鼠目寸光、苟且偷生，人是如此狹隘的群體，烏合之衆就是對他們最恰當的評價。

宇智波斑自然不屑與之為伍，或許世上能理解自己的隻有千手柱間，然而......

起碼現在蓮作為計劃中的備選，沒讓他失望，神樹的确是無限月讀實施的關鍵之一，以執行者的标準衡量，其分析判斷能力已經夠格。

“神樹消失的原因，哪怕是殘骸也要找到其所在，既然它一度活動過，被竊取的能量總會有個去處。”

依據目前的情況，既然是相似又不同的世界，千手蓮就隻有特異點和異聞帶兩個答案可供選擇。

原本在觀察不到空想樹的情況下，他更傾向于特異點這一可能，而聖杯也可以推測被祂掌握或使用。

直到宇智波斑所講述的神話中提及了‘神樹’的存在，并且确切有着‘移山填海’的形容，如此一來，即便現在地面上看不見疑似的東西，也不能證明其不存在。

而隻要空想樹存在過，還帶來了巨大的改變或者說‘創世’，基本意味着它已經完成了‘發芽’。

将行星初始化并創造出新的神話，要發揮出這些作用，除了空想樹本身這一異聞帶的要石，能量亦是不可或缺的，從地脈中汲取的魔力（mana）就算空想樹現在下落不明也不會憑空消失。

雖說不知道空想樹是如何被毀又或隐藏，不過大概率跟宇智波斑口中那位‘異邦’的‘輝夜姬’脫不開關系。

神樹在果實被竊取後暴走意味着什麼，蓮目前還想不出合理的解釋，可是既然有的能産生空想樹種、有的空想樹還會開花，或許結果也是有可能的吧。

即使不清楚宇智波斑又是如何知道這些未被流傳的神話内容的，但還是那句話，又不是編故事騙小孩，千手蓮覺得他應該幹不出這麼無聊的事。

而要解開疑問，不管怎樣，現在首要工作是找到空想樹、哪怕是殘骸的所在。

就算以神秘側之外的考古發現角度來看，通過遺迹能得到的信息也屬于一手史料，至于其後的記載都是二手史料，可信度不是沒有，隻能說不高。

“看來你已經明白這次試煉的目的了，”語氣裡含着難以察覺的認可和滿意，宇智波斑把手中引燃的火把交給身旁的少年，“找到外道魔像所在後，就去看石碑吧，等那時我會告訴你計劃的名字。”

千手蓮不理解、但尊重，畢竟宇智波斑身上令他費解的東西還是太多了。

而且這是件好事也說不定，依據夢中和友人一起剪定異聞帶的經驗，空想樹就算長腿跑了，他也一定會徹底将之‘砍伐’，但異聞帶的宇智波斑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作為原住民如果想要利用空想樹延續本該喪失發展可能的曆史并非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換個角度甚至稱得上是‘救世主’。

宇智波斑沒有詢問蓮的具體來曆，所以直至目前還沒意識到，他們注定無法就所謂的計劃達成一緻，又或者說，這正是那位人類最後禦主數次經曆的‘救世主’間的戰争，真正的救主最後隻能有一個，另一個則是異聞帶之王。

但千手蓮在清楚這些的同時并沒有将之和盤托出的打算，如果是她的話哪怕冒着被針對和攻擊的風險也會在一開始就表明自己的真實立場吧，可即使作為朋友，蓮依舊明白二人間的差别，一起完成過的事若換成隻有自己，是決計不會做亦做不到的。

作為老師的蒼崎橙子曾評價過他有時太不懂得變通，雖然對員工借錢給老闆這件事實在不能苟同，但千手蓮身為法政科的魔術師有自己的靈活底線。

像現在這樣按宇智波斑的要求一起尋找外道魔像的下落何嘗不是一種求同存異，過程中的效率會有極大提高，截止找到神樹殘骸，這是雙赢——當然，确認其存在的瞬間就‘殺’了它直接完成任務，也是赢，衆所周知，對魔術師來說赢兩次，才稱得上真正的雙赢。

而當下，看着宇智波斑在新據點全菌實驗室内的作業過程，千手蓮有點看不下去了。

就在要别過眼去之前，男人又發話了，“想到什麼就說，”側身而立繼續道，“否則我會認為，你也知道自己從剛才起就有不好的想法。”

過于敏銳了，如果一定要給不好糊弄劃分等級的話，蓮認為硝子的生物學父親宇智波斑和自己的生物學父親千手柱間屬于兩種程度的不好糊弄。

甚至嚴格來講，他對付後者特有的‘裝糊塗’很有經驗，魔術協會的‘聯誼’活動——對象包括但不限于表世界身份是政商界的大人物們，千手蓮見慣了帶着各式笑容處理事情卻又愛揣着明白裝糊塗的領袖，何況絕大多數情況下他還要抽絲剝繭探尋真正的任務目标所在，并在複雜利益鍊上最薄弱的一環開刀，要知道雖然你很少能直接聽到他們嘴裡的‘不’字，但緊要關頭下殺手，六親不認都不足以形容他們，你最好不要自以為或者真的跟他們關系親近。

而對于前者，宇智波斑這種類型，在不把别人當人也沒把自己當人的魔術師裡其實含量極低，哪怕像他們這樣想救濟全人類和造福世界的往往破壞性更大，但在千手蓮看來，宇智波斑還是太人性化了。

他發現你有什麼異動的時候，沒指出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隻能說明他不想跟你計較，你最好對他放你一馬的默許心懷感激，不要自以為是地一再觸及他的底線，何況很多時候他給予你的機會隻有一次，一旦有下次，就算他當時不殺你，你也别以為你們還能有以後。

于是為了合作能繼續下去，千手蓮想不到實話實說以外的辦法，所以說他其實對這種人十分苦手。

“您的實驗...室...不需要通風嗎，雖然這樣就能解釋爆炸的頻率和威力。”

這難道也是一種物極必反嗎，還好現在面臨這種危險操作的是自己，蓮真的很想知道，理科上天賦異禀又有臨床經驗的硝子知不知道她父親做實驗從不開窗。

沒有得到回複，宇智波斑露在外面的那隻眼睛又眯起來像是在瞪着他，蓮隻好繼續道。

“而且，迄今為止也已經見到您許多...不同培養思路的...實驗體和樣本，請問，您的對照組是在？”

一開始男人顯然不知道少年所說的，但真正的天才在各方面都是天才，宇智波斑很快便反應過來蓮指的是什麼。

神情和動作又恢複了平日的松弛感，宇智波斑狀似随意又理所當然地扯開衣領脫下了一側袖子，“在我身上啊，取得柱間的肉塊後就先用在傷口上了。”

不自覺地盯着那處彌合的增生組織，千手蓮不知道自己無意維持過的寡淡表情在他人眼中已經出現了裂痕。

至于怎麼取的，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問的好，再不規範總不能是用牙咬的。

像這種實驗果然還是應該上報法政科吧，哦，差點忘了，我就是法政科的。

舉報到教會，啊，差點忘了，他們好像不處理這種異端。

當然，蓮最強烈的想法還是想要和硝子分享這一消息，他現在覺得和自己生物學上的父親千手柱間比起來，她那拿自己設置實驗對照組的生物學父親，也是個不遑多讓的狠人。

後來，得知此事的硝子讓蓮不要去理會那兩個癫公，并表示她對此很有經驗，兩男子不管實現夢想還是為人作風隻是癫一塊去了，無視就好。

而現在，最後一個明确劃過千手蓮腦海的念頭是，這不用吃藥都沒排異反應的嗎，移植回路的魔術師也不敢這麼玩啊，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到底什麼關系、你們親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