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和列斯一起擁有好多夜晚,他們一起睡在獨木舟上仰望星空,太平洋海面上的夜空比城市裡的要幹淨許多——不僅僅是污染物少的原因,也因為夜晚海面氣溫的降低使得水汽和塵埃減少,光線的散射也随之減少,那星光也就更明亮些。夜晚的列斯的話會比白天多一點,加文的軟磨硬泡令他可以在赤道太平洋的夜晚聽好多來自蘇聯的蝙蝠給他講那世界最北端的國家的童話故事。
在某一個清晨,已經快和竹筏一樣被海水腐蝕到解體的獨木舟上的乘客終于看到了長長的地平線。
太陽從陸地上升起,天空與海面都被那一抹朝陽暈染得絢爛無比,陸地的輪廓成為一個彩色世界的藍灰色剪影,那剪影有岩石、有樹林,還有一個從海崖上墜落的孩子……
?
為什麼會有一個孩子從海崖上墜落?
拉娅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她正在林間逃亡。
她不是一個強壯的亞馬遜人,她不是奔跑的小鹿也不是林下的猛虎,但是她拼盡全力用那雙布滿老繭的腳在林中奔跑。
瘦弱的女孩知道自己必須逃離身後的追兵,因為她的身體已經可以來月事了——在某一天,她的下`體開始流血,這意味着如果她遭受到強`暴,她很有可能懷孕。
在這片土地上,女性被違背意願發生性行為屢見不鮮,但是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因此懷上孩子。
拉娅知道十三歲的她如果懷孕能活着走下産床是很難的——她在幾年前親眼見過慘死在産床上的同村的姐姐。
不存在的醫生,腥臭的羊水,幹涸的血液,痛苦的哀嚎,冷漠的親人……拉娅不想要這些。
跑!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在這片土地上,到底哪裡是安全的呢?
林間的少女一躍而下,離開了土地墜落向大海。
一雙手在她即将砸向海面的時候托舉住了她,拉娅被一個并不寬闊的懷抱擁抱着一起緩慢地沉入水中。
列斯看着被抛棄在原地因為加文用力蹬踹而散架的獨木舟,那個本來就因為時間的腐蝕而看不清的蝙蝠和S的圖案伴随着裂成兩半的舟體一起被海浪吞噬。
用自己的身子給墜崖的女孩卸下了大部分沖擊力的加文在落海後迅速改變了自己的姿勢,擺動自己的雙腿遊起來将女孩往海面上拉。
“唔哈,”拉娅遵循陸地生命的本能當頭離開水面的時候開始貪婪地攝取空氣,“咳咳咳!”
加文再次改變姿勢,從拉娅的身後半摟半抱帶着她遊向獨木舟……
獨木舟呢?
拉娅還在從墜崖落海被救的刺激經曆中沒回過神,她突然就被抱起來飛到半空中了——啊?
“列斯,咱們的船呢?”為什麼隻有沉沉浮浮的椰子們圓咕隆咚地呆在海面上啦?
列斯不說話,列斯隻是飄在原地看沉船。
“哦……沉下去了,沒關系,我們到岸了。”
砰的一下,列斯消失在海面上了。
加文沒搞懂列斯為什麼現在回到他的頸環之中,也許是因為這裡有第三人拉娅,加文也不糾結,懸浮在空中努力給懷中的少女調整自己的時間,等他感覺到少女呼吸平穩些了,加文問:“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掉下來了?”
拉娅的眼神有些迷茫,她沒聽懂這個拯救了自己的孩子的話,她先是下意識地用自己的語言布拉語問:“您是康嗎?*”
當意識到加文沒有聽懂她的話,拉娅面色慘白,嘗試用那些殖民者和外來的白皮膚的人們用的語言——西班牙語磕磕絆絆地繼續說:“感謝你救了我……”
她發現加文還是沒能理解她的話,因為這個卷發的漂亮的會飛的男孩皺着眉在思考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