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瓷發現這幢大樓裡也是病房,到處都是一個個雪白透明的單間。
機械人護士推着病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這裡是住院部嗎?
而且還是那種很貴的住院部。
洛瓷轉過蓬松的小腦袋,咻的睜圓眼睛——赫倫恩表情有點凝重,說不上是冷靜還是傷心,亦或許是在想什麼嚴肅的事,精神力邊緣也有些模糊變形。
他有點慌,耳鳍差點被吓出飛機耳,聲音又輕又軟,“噗呐?”
你怎麼了呀?
小人魚軟糯的聲音就像一隻手将他從黑暗中撈回現實,赫倫恩閉了閉眼,撫了撫額角,精神力的波動被他強壓下去,擡手碰了碰小人魚的發梢,“剛才吓到你了?”
“嗚呀。”
赫倫恩:“隻是想了點事情。”
重新提起腳步,進入光梯,輸入熟悉的樓層号,光梯迅速上升到相應的高度停下來。
走出去是和剛才相似的雪白走廊,卻更加安靜。
若不是熟悉這裡的建築結構,恐怕大多數人都會迷路。
赫倫恩穿過走廊,在一間病房停下腳步,洛瓷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還沒看清病房裡的樣貌,就被一隻手掌捂住了眼睛。
“嗚呀——”洛瓷一愣,反應過來後,臉頰軟肉微鼓,包子臉嘟嘟的。
赫倫恩淡淡道,“小孩子不适合看。”
“噗呐。”
小人魚哼哼唧唧纏着他,但這次赫倫恩沒有理會。
任誰看到病房裡的人都會覺得恐怖又可憐。
一個枯瘦如柴的男人癱在機械輪椅上,臉龐形同枯槁,就像一把被燒盡了的柴堆,皮下黑色血管恐怖的凸起來,身體被白色拘束服所包裹,但赫倫恩知道,那具支撐身體的骨骼已經被腐蝕了,裡面身體就像爛泥一樣癱在椅子上。
這就是受巴哈伊重度腐蝕的模樣。
得益于男人精神力強大,因此還殘存一縷生機。
精神力就像維持生命的氧氣,勉強供給着男人的生命,但精神力其實也被腐蝕的千瘡百孔……那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好在普利切開發出的醫療艙能夠治療重症者,雖然所費時間漫長,但一切都在好轉。
男人似乎也有頑強的生命力,聽到走廊上的動靜,睜開眼來,空洞的與赫倫恩對視。
赫倫恩平靜的點頭緻意。
旁邊觀察室機械儀器在持續運作,源源散發出幽藍的光和極低的次聲波,儀器監控着病房裡男人的身體症狀,男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會被微粒子捕捉并記錄于儀器中。
觀察室的門有一扇小窗,注意到赫倫恩到來,負責人夾着控制面闆走出來,手掌貼在胸口朝他鞠躬:“閣下,好久不見。”
赫倫恩收回目光,“有什麼進展?”
負責人道:“您覺得病人的狀态與閣下上次來相比如何?”
“精神狀态看起來有改善。”
“您說的不錯,”負責人面向玻璃牆,“現在我們研發的治療艙基本上能确保重症患者治愈,您狀态不容樂觀,我們還是希望您能盡快獲得治療的。”
赫倫恩沒有回應,目前巴哈伊清理的善後工作尚未完成,防禦設施還未重建,他肩上責任太重,根本無法安心在治療艙裡睡上一年半載。
負責人也想到了赫倫恩的難處,又開口道:“我們有一項新研究發現,将污染物分解幾千倍,發現其具有一種特性,前後測實驗結果也證實了這一特性,污染物往往會優先于腐蝕較為的活躍部分,可以稱之為活體吸引,根據這一特性,我們開發出來了最新試劑,能夠減緩腐蝕速率。”
“能維持多久?”
“一針劑差不多能維持一周到兩周,”負責人語氣熱絡又不過于殷切。
“您一定要試一試。”
赫倫恩沒有表示出多少的熱衷:“還有别的事嗎?”
“沒有了,有進展都會通知您的。”
等負責人離開,洛瓷才把憋在領口裡的小腦袋探出來,軟軟的下巴塔在赫倫恩衣領,眨巴着懵懂迷惑的眼睛。
“噗?”剛才的人是誰呀?
赫倫恩不知道在想什麼,并沒有回應他,隻是漫不經心撫摸小人魚的尾巴。
洛瓷得不到回應,小包子鼓起來,抱住赫倫恩的頸項貼住,臉頰軟肉蹭來蹭去,見赫倫恩終于看過來,笑眯了眼睛,得意的哼哼唧唧。
赫倫恩捏捏他粉撲撲的尾巴尖,“你是小賴皮麼,說好了乖乖聽話,這麼不乖。”
洛瓷眨巴眨巴的看着他,還吐了個泡泡。
赫倫恩唇角忍不住勾起,他被這條小魚黏糊的什麼沉重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正打算帶小人魚登上懸浮車,迎面卻走來一人。
那人似乎上了些年紀,看着儒雅随和,一身衣服也普普通通,然而一雙眼睛睿智犀利,卻襯得人氣度不凡。
洛瓷好奇的多打量了兩眼,這個人看着總覺得有點熟悉。
在哪見過呢?
他水獺搓腮,苦思冥想,才終于小拳頭一拍,想起來這人似乎就是那天電視上的光頭元首,隻不過此時做了些打扮。
赫倫恩領口一團小鼓包扭來扭去,那人不着痕迹瞥了兩眼,笑了一聲:“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元帥,倒是我的幸運了。”
“元首閣下,”赫倫恩點頭緻意,擡手擋住了探尋的目光,語氣淡淡:“若是在其他地方與您碰面,才是幸事,您認為呢?”
在醫院碰頭有什麼幸運可言?
“倒也是。”元首笑着點頭。
赫倫恩道:“閣下病了?”
“小毛小病罷了,也沒想着勞動醫療隊,自己得了空就來醫院看看,”元首手背在身後,慢吞吞的走着,“雖我現在是元首了,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他表情從容謙和,看起來就像一個平凡随和的老人。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随意在城區醫院裡散步的老人,居然就是聯邦的元首。
但這也不足為奇,熟悉聯邦元首的人都知道他平民起家,就算當上元首後也從不擺架子,以親民愛民著稱。他日夜殚精竭慮,為聯邦人民熬脫了頭發,也沒有為了形象遮遮掩掩,選擇去植發或者是帶假發,作風樸素坦蕩,因此聯邦人民親切的稱之為光頭元首,甚至擁護元首的人為了表達追随的意願,将自己的頭發也都剃光。
元首說,“那日會上,你有事離開沒能聽到我們會後緊急商議的内容。”
赫倫恩想起那天管家聯系他,所以他在會議尾聲匆匆離場。
洛瓷趴在領口裡忍不住犯困,捂嘴小小打了個哈欠,聽着他們寒暄,眼皮都要睜不開了,得将小腦袋貼在赫倫恩頸項,緊緊抱住才不至于滑下去。
小人魚好像有點坐不住了,赫倫恩感覺到溫涼軟糯的小尾巴在他頸窩裡一拱一拱,融融鼻息吐在皮膚上,就像一撮絨毛尖在這裡撓一下,在那裡撓一下。
他不得不分神按住扭來扭去的小人魚,平靜詢問:“商議了什麼内容?”
元首停住腳步,道:“海族,最近他們活動太頻繁了,我們不得不提前警惕起來。作為星域裡一直能與我們分庭抗禮的一支,近百年來海族閉關不出,連星域入侵也未曾波及到他們,現在星域各處都在重建,他們卻在這個時候發狂……”
他滿臉凝重:“星盟到了數以千計的求救信,海族集體暴動,瘋了一樣到各處搜索蹤迹。”
赫倫恩抱臂倚在一旁,“怎麼回事?”
“他們的皇,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