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因瑪阿特而感到滿意!
你在天空穿行,所有人都能看見你射出的光亮,
你的巡回多麼規律,你的航路多麼準确,
你的光輝照亮了所有人的臉龐,但是人們卻無法辨認你的模樣。
人們互相聽不懂對方的語言,
而你對他們來說卻獨一無二,
他們以你的名字祈禱,用你的名字發誓,
他們的眼睛都在望着你。”
随着人聲暫歇,法老們的黃金巡遊也漸漸接近了尾聲,緩緩駛入了新的場館裡,最後一個強音也在此時為這段扣人心弦的儀式劃上了休止符。
我如夢方醒,剩下的表演我已無心再看,隻想快些回到家裡。
“也許今晚的夢裡還能夢到他們呢,圖特摩斯,涅弗魯利,哈特謝普蘇特……”我的心裡隐隐生出了本不該有的期待。
一個人一旦沉迷于夢中的景象,就會漸漸脫離現實。一個合格的曆史研究者更應該摒棄自己的喜好,以一個盡量客觀的角度去闡述他們所發現、所看到的曆史真相。
冷酷無情得就好像曆史本身。
再轉頭看了看同事們,此時他們神情看起來似乎也已經意興闌珊。
這些由一代代的考古工作者們發掘出來的埃及法老與王後們,生前受享着無邊的榮華富貴,即便身死亦是極盡哀榮。
可作為一位研究者,我們希望看到的是這樣嗎?當然不是的。
那些民衆們喜聞樂見的王室中的愛恨情仇,權力争鬥僅僅隻是我們的一個研究方向、一小部分。而我們心中真正渴望的,是将那個偉大時代的社會全貌完整的複原出來。
*
不待演出結束,我借口吹了風身體有些不适,辭别了同事們率先離了場。
我在心中說服了自己,我隻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想要早點回去睡個好覺。
夢這樣飄渺無蹤的存在,是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當它想要被你夢見時,你才能夢得見。
“開羅的夜晚對女性來說可算不上太友好,要我送你回去嗎,章?”魯索也站了起來,一副打算送我返回宿舍的架勢。
我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看着他:“什麼?!原來你還當我是女的呀?”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一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走吧走吧,後面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了。”
我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隻是拿我做借口也想借故先溜走。
果不其然,剛走到我家樓下,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與我揮手作别,朝着宿舍西邊那條街的酒吧方向跑了過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進了大門裡。
回到宿舍裡,今夜的開羅因為這場隆重的儀式而變得格外喧鬧一些。隔着一條街,隻要開着窗戶就能聽見不遠處人們還笑聲。
我合上了窗戶,随便吃了些東西又洗了個澡後,就匆匆躺在了床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期待着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在期待着入睡。
可誰知,剛剛還困倦得覺得自己都要無法正常思考的腦子,此時竟然異常活躍了起來。
我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闆,腦子裡全是剛才在儀式現場聽到的帶着古埃及特有的風情的音樂。
“該睡了,該睡了,不然明天又要起不來床了。”我在心中默念,可又忽然意識到,明天是周日,根本不用我早起。
要是再夢到圖特摩斯,我能讓他帶我去看看底比斯的街道嗎?還有‘南方聖地’卡納克神廟,估計是夠嗆,還不知道他能不能離開王宮呢?
在發現自己能夠晚睡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又湧了上來,我甚至開始幻想在那個古埃及國力最鼎盛的年代,它的王城将以什麼樣的姿态展現在我的面前?
可惜時間早了些,若是能夢到拉美西斯二世執政時期,或許我還有希望參觀被設計成卡納克神廟附屬建築的盧克索神廟。
它那壯麗的、最典型的埃及風格高大正門,不是數千年後被風沙侵蝕過的模樣,而是它曾經最輝煌的時候。
我甚至能在腦海裡想象,它那魁偉的塔門面向巨大的皇家雕像與方尖碑。信衆、祭司、埃及的王室在此間信步遊走……
可越是這樣想,大腦就越是興奮,思緒甚至飛離了底比斯城飛向了更加遙遠的地方。底比斯的西岸,死亡之地——帝王谷;再遠一些的地方,伊西絲女神的崇拜中心,菲萊島;
不不不,不能再想了,我要睡覺。我在心裡告訴自己,空想于事無補,我首先需要令自己進入夢境,才有可能回到那個夢裡。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講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趕出去。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困意漸漸襲來,我終于失去了意識,再次陷入了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