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她年輕,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學習。我帶你來這裡的本意,是希望你能看一看,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統治者,需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裡自怨自艾的。”
何況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身為男性,于此事生來就擁有着女性所不具備的正統性。
即便血統尊貴如哈特謝普蘇特,最終還不是敗在了自己庶出的兄弟,圖特摩斯二世的手中,隻能屈居于他的王後之位。
圖特摩斯還是沒有作聲,但已經擡起了頭,又默默注視着大殿的方向——争論之聲依舊時斷時續地從裡面傳來。
我拉着圖特摩斯的手,想要将他拽離這裡:“走吧走吧,話說了這麼多,可真正的第一步還沒邁出去呢。人家都說光說不練嘴把式,你知道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統治者需要學習多少東西嗎?”
我們一邊在王宮中東躲西藏的潛行,一邊掰着指頭絞盡腦汁地想着那些圖特摩斯可能需要的知識。
“你首先要了解你自己的國家,上下埃及一共有幾個諾姆,每個諾姆的長官是誰,下轄有多少官員,每個官員的職責有什麼。還有中央的官員架構,行政體系的、軍隊之中的。隻有了解了這些,你才知道要是出了事情,你要找誰問責,讓誰解決。”
此時我們已經慢慢走出了那片熱鬧的區域,周圍的一切又漸漸歸于寂靜。我們又換回了那副閑庭信步的模樣,在王宮中向着圖特摩斯寝宮的方向閑逛了回去。
圖特摩斯聽得認真,估計這是他這一整天來,聽我說過的唯一一段有實踐價值的話了。
就如那些紙莎草紙上記載的一樣,圖特摩斯三世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實幹家。
才回到自己的大殿中,他便要自己的侍從搬來了那些曾經被他束之高閣的,記載着相關資料的文件。看着上面積攢下來灰塵,我就知道這家夥先前果然是從來沒有用功過。
大段大段使用僧侶體記錄下來的成文、不成文的法令。除了對于兩土地行政機構的說明之外,更多的則記錄着經由一代又一代的國王之口而形成的法律。
此時的埃及,法律體系依舊十分的原始,國王所說的話便是金科玉律,不可違抗。
圖特摩斯作何感想我尚且不知,可我卻異常的興奮,對着這些早已散轶在曆史中的珍貴文獻,愛不釋手。
我忽然想起來這是我的夢裡,一個不知何時就會醒來的夢裡。我不敢耽擱片刻,盡自己的所能想要多看這些。哪怕,它們都僅僅隻是我腦海中幻想出來的産物。
顯然,圖特摩斯也從這些被他草草翻閱過的記錄中發現了一些端倪。我正對着一張記載着阿蒙霍特普一世口谕的紙莎草紙看得出神,冷不防聽見圖特摩斯在一旁喊我的名字。
“朱裡,朱裡!你說是不是隻要我下令,要求涅庫拉的高利貸作廢,那個女孩就逃過淪為奴隸的命運了?”
我頭也沒擡,一邊看着眼前的記錄,将其根據各自的用途一一歸納整理,一邊分神回答着圖特摩斯的問題。
“當然不行,這樣的民事糾紛根本輪不到你來處理。在法庭上西維爾,甚至是那些他所認命的書吏,就已經有權根據現行的法律作出裁決。”
“那要是我非要插手呢?”他有些不甘心地追問道。
這一次我終于從依舊猶如小山般堆積的卷軸中擡起了頭,看着圖特摩斯揶揄道:“你怎麼這麼執着于這對父女,你不會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想想也是,圖特摩斯已經十五歲了,有喜歡的人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涅弗魯利在這個夢裡并不是圖特摩斯的妻子,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因為受到了費恩教授的推論的影響。
現如今的發掘成果中,并沒有發現太多支持圖特摩斯迎娶了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妹的證據。
而更多出土的文書以及記錄都顯示,涅弗魯利在她的母親哈特謝普蘇特正式加冕成為兩土地的主人後,接替她的位置,成為了“神之妾”。
這樣的結果也更加符合當時事态的演變,成為了法老的哈特謝普蘇特為了盡量淡化和稀釋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顯然已經不再合适去擔任“神之妾”這個隻有女性才能夠擔任的職務了。
而同時,她也需要一個能夠信任的人來繼承這個重要的位置。她的親生女兒涅弗魯利毫無疑問,就成了那個不二人選。
在哈特謝普蘇特與圖特摩斯的王位争奪中,這個結果無形之中已經昭示了涅弗魯利的選擇。
我的腦海裡想起涅弗魯利那張還略帶稚嫩與天真的漂亮臉蛋,與看向圖特摩斯時含情脈脈的眼睛,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