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蒼老的男聲在黑暗中響起，随着，閃起數道虛幻的人影。

“柊家的小丫頭來了？”

“是，我是柊家的女兒。”真奈回答道。

數扇造型不一而又怪異的門，四面八方無死角包圍着她，像一雙雙窺視的眼睛。那些虛幻的人影就藏在這些門後，隐去了身形與自己的真實身份。

真奈自報家門後，沒有人再和她對話，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中。從小到大，記憶中數次來到這個地方，差不多每回都是這樣的場景，真奈覺得再來多少次，她也不會習慣。

在這片沉默中，她每一寸呼吸着的毛孔，都能感受到世界上最極緻的輕視。

過了好久，才有另一道蒼老的男聲從她對面的門中傳出。

“我記得，小丫頭你的名字好像叫做真…”

“真奈。大人，我的名字是柊真奈。”

“嗯，柊真奈，我記得你的哥哥是柊真绫。”

真奈默默地聽着，因為所有高層都不願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結界中因此施下了特殊的術式，在此述職的咒術師能分辨出前後同他對話的是否為同一人，卻無法得知他們的具體身份。

就連口音、方言，說話時習慣的停頓與上揚等聲音細節都會被處理得暧昧模糊。

想要猜測這些人的身份，僅能通過他們字裡行間漏出的情報來推測。然而能夠坐穩咒術界最高層位置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自作聰明隻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太聰明的小醜。

真奈不說話，對面的人似乎也很滿意她的木讷，接着說：“這是你回到咒術界後執行的第一個任務，不僅完成得很好，也帶回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品。柊家的小丫頭，你這次倒是立了不小的功勞。”

他思索着，“……我記得你好像還不是一級術師，幹脆就破格讓你升級成一級咒術師吧。”

柊真奈沒有立馬回答，不僅是因為她對這些虛名毫不在意，對她來說還不如換成“咒術界第一美少女偶像”這種稱号實在，更因為她才不想傻乎乎地卷入這些人的派系鬥争之中。

果不其然，那位表面上對她和善的老頭，隻是拿她這個無辜的美少女咒術師當作挑釁其他人的筏子。

另外一個人立馬回絕了這個不符合規定的提議。

“不可，咒術界從來沒有過先例，既然柊家的丫頭有實力，自然可以再由兩名一級咒術師推薦，進行考核，怎麼能因為她一人破壞規矩。”

“話是這樣說沒錯，現在我們的咒術師人手不夠也是事實。難道讓一個二級咒術師屢次跨級接取任務就符合流程了嗎？别忘了每次任務隻能按照規矩下派人手和輔助監督，如此不合理地安排，純粹是浪費人力。各位不會不知道，一隻一級咒靈一秒之内能殺死多少人吧？“

争論中句句提到柊真奈，實際上句句又和她沒多大的關系，這些身居高位的人暗中較量，把自己的私欲藏在正當的大義下，不僅不顯得掉價，反而誰都像是真心為咒術界嘔心瀝血地賣命。

隻有他們挑選幸運兒為他們當走狗的份，要是真的被誰的大道理迷惑，跟着他站了隊，大概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

真奈聽着一個一個日文單詞從她腦袋裡進出，聽見有人在讨論她從前的光輝事迹。

——事關她前不久才洗脫的逃犯身份。

那是她在咒術大賽被五條悟打敗後的事了。天才和天才之間亦有差距，心裡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和真正體驗到失敗的滋味，是強烈到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僅僅是在家裡毆打各種名為五條悟的靶子，已經完全滿足不了她了，恰好真奈想試試自己的水平，于是利用家族背後的資源，讓兩名經驗豐富的一級咒術師推薦她，再由另一名一級咒術師陪同她一起，進行一級咒術師的晉升考核。

為了避嫌，互相推薦的咒術師不能出自同一家族，像真奈這樣僅是少年就被推薦的情況極少，要麼是極為罕見的少年天才，要麼就是利用家族裙帶關系的關系戶。

柊真奈則兩者都是，她被家族的長老們當作秘密底牌，決不肯輕易放出去和其他咒術師一起執行任務，因此缺少能夠引薦她的咒術師。

柊家花了大價錢才做成這件事，沒想到執行任務當日，真奈雖然成功完成了任務，卻打暈了和她同行的另外一名咒術師，直接逃了出去。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起初長老們懷疑是術士上有克制關系的詛咒師仇家綁走了她，一番調查，結果卻發現是她自己主動逃跑的。

這丫頭鐵了心要抛棄家族，就連利用平時和她關系最親密的哥哥柊真绫去勸說，也不能讓她回心轉意，越是強迫她，越是反抗得更強烈。

最後隻好用一些不太溫柔的手段讓她回家，包括那紙通緝令，罪名是偷取柊家機密。沒想到反而讓她練出了隐藏咒力的能力，行蹤更加飄忽不定。

等到柊真奈的親生哥哥柊真绫打敗旁支的候選繼承人上位，雖然族裡都知道有這麼個在逃的天才需要抓捕的事，但漸漸的也很少真正有人在族會上提出要去抓捕她的事了。

也不怪這些年紀不知道大了多少輪的老頭子抓着柊真奈一個小女孩不放，族長家她一母同胞的哥哥，是個沒有繼承術士的廢物，旁系的孩子，迦具土之火的純度還不如其中幾個快入土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