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即懵了。
他很快想清楚是怎麼回事,當時上司通知自己的時候是口頭通知,而他也沒有懷疑。
實際上公司根本沒有給他假期,他被騙了。
其實這事主要還是因為江若即經驗不足。他幾乎一畢業就在這家公司工作,工作雖然強度大但不需要什麼交際,以前也沒碰到過這樣的上司,他人又比較愣,導緻很多事都沒處理好。
他想過要和公司勞動仲裁,但同事勸他再考慮考慮。
一是他沒有留下什麼關鍵性證據,二是公司此前和員工的勞動仲裁中,員工很少勝訴。
江若即放棄了。
反正這種結局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費心思。
他轉而離開這家公司,往其他公司求職。
通常來說,像他這樣有名校光環、工作經驗和能力的人找工作并不難,可他面了幾天的試,卻屢屢碰壁。
直到幾天後,他才從一個HR的口中得知,自己得過抑郁症并嘗試過自.殺的事已經被很多行業内的人知道了,他可能很難再在這個城市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工作。
“……”
江若即安慰自己,就當是提前退休,回魚尾和小岚過日子吧。
這麼多年沒怎麼休息,一直都想去西藏旅遊也找不出時間,現在終于有空能和小岚一起去了。
江若即努力想象着西藏的美景,試圖讓自己放平心态。
……可還是不甘心。
雖然自打從抑郁中穢土重生,他的确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拼命,打算再在這個城市拼幾年就回老家。
但那和現在的狀況不一樣。
他希望的是在合适的時間,在他認為自己做的已經足夠、已經到了收獲季節的時候,主動和公司提出離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被炒鱿魚,然後就再也找不到稱心的工作,隻能灰溜溜回去。
江若即自打初高中就是理科學霸,本科加研究生拿了七年獎學金,畢業後也一直在為公司發光發熱,說一句人中龍鳳毫不為過。
他雖然性格不算争強好勝,甚至透露着和年齡不符的耿直,但依然有自己的傲氣和執着。
他在事業上幾乎從來沒受過挫折,驟然淪落到這樣的境地,一時間無法接受。
如果他就這樣回到魚尾,小城市沒有有适合自己崗位的公司,難道以後家裡要靠小岚來掙錢養家嗎?
如果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掙很多錢,在經濟壓力下,小岚還會像以前那麼愛自己嗎?
江若即不知道,所以他依然選擇留在這裡繼續求職,盡管一次又一次碰壁。
一次又一次,直到碰無可碰,直到一顆心徹底被涼水潑冷。
這幾天郁岚和他打視頻電話,幾乎已經看出他笑容下藏不住的煩憂,問他要不要自己過去陪陪他。
江若即強笑着拒絕了,或者說他有點害怕。
他害怕郁岚知道他的現狀。
原以為抑郁是道坎,過完之後他還是以前那個江若即,能繼續在原有的人生軌道上行走、攀登。
卻沒想到它不是一道坎,而是一座山。
任憑他怎麼努力都挪不走,徹徹底底将他的未來封死。就算他以後還能找到其他工作,也會一輩子帶着這個符号。
其實如果跳出來看,這事也并非像天塌下來那麼嚴重,無非就是被辭職,在這個城市找不到對口工作而已。
他有經驗、有學曆,沒有結婚,沒有家庭的負擔。連愛人郁岚都有自己的工作,不用他養。
又不是被綁死在這個城市,去哪裡不能活。
更何況這麼些年下來,也存了不少存款,哪怕是不工作,回魚尾和郁岚一起用正常開銷生活個三年五載也不成問題。
明明前方光明,條條大路通羅馬。
……可他就是跳不出來。
連江若即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眼睛不知何時被蒙蔽了,眼前隻能看見一片漆黑。
思維影響着情緒,情緒帶動着思維。
形成惡性循環後,如同溫水煮青蛙,大腦逐漸将他整個人拉下深黑的水下漩渦。
江若即甚至連求救都還沒來得及發出,當他意識到自己深陷漩渦之中,已經到了被徹底吞噬的時候。
……那天天氣晴朗。
清晨的北城,江若即在趕一場面試的路上。
這些天,為了不斷地面試、準備資料,加上連日的失眠,他已經幾夜沒睡,眼下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在他因焦慮而幹燥發白的臉上格外明顯。
随着情況失控,連軀體化症狀也找了上來。
不時發作的頭痛、耳鳴,江若即看着路上随手買下充饑的三明治,明明胃已經餓到痙攣不止,卻一點咬下去的欲望都沒有。
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呢。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江若即看了手中的三明治兩秒,又放下,麻木地繼續往前走着。
他錯過了上一秒才開走的公交車。
于是他繼續走。
這裡離地鐵站太遠,要趕不及一小時後的面試,他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盯了他兩秒,放他進來。
然後他坐在車裡,聽了司機和他女兒打電話吵了一路,吵得他整個腦袋都發疼。
随後,出租車被堵在離公司兩公裡處。
前方鳴笛聲響成一片,預計堵車一個多小時,江若即選擇下車走過去。
路上遇到哭鬧不止的小孩,喊叫尖聲刺耳,他的母親甩手給了他一巴掌,有看見的路人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