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局促的坐在攝影棚中看着面前的攝影師,蔣怡霏配合着對方的要求彎眼笑着,
是表情管理課上最熟悉的肌肉動作。
然而似乎有着一套自己的标準,明明隻是證件照,來來回回拍了20幾張攝影師好像依舊不太滿意。
補光燈在面前環成了小半圈,耀目的燈光晃得眼暈,長久規矩的坐姿下後背逐漸僵硬,蔣怡霏的思緒也慢慢飄遠。
出道日一天天倒數着,需要完成的任務卻總不見消減。
她們時常是很忙碌的,挂在宿舍門上的計劃清單時常提醒着暈頭轉向的她們,不要忘記下一條任務。
隻不過,最近的蔣怡霏有些不同,忙着忙着她會偶爾突然停住愣在那,看着自己當下正在做的事,腦子裡卻徒留一片空白,
現在在做什麼來着?一會要做什麼來着?
慢慢的,蔣怡霏成了在宿舍門前“罰站”的常客,挎包裡也帶上了筆記本,用于确認重要的事。
隐藏在姐姐們身後,擡起手輕咬指關節處的軟肉,這是她最近發現的妙招,輕微的痛感刺激下能夠快速集中精神,同時還能為她帶來微妙的快感。
沒事的,隻是太忙了而已,
蔣怡霏撫了撫胸口直起身,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情況以似好非好的頻率持續着,外界的壓力催促她打起精神,
迎接每個噩夢醒來後堪堪泛白的清晨。
單獨加練的日子多起來,和工作人員的交集也就更多。
時間久了,相識的工作人員都調侃着,說隊裡的忙内經常皺眉的樣子,讓人看上去無端覺得穩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隊裡的姐姐line。
對方說這話時姐姐們也都在,蔣怡霏打着哈哈跟着大家一起笑,隻是回身時嘴角已經落了下來。
始終站在她身後的徐信雅抿唇,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些什麼,
蔣怡霏看不懂那種情緒,不過她知道隻要自己回望過去,等待她的一定是對方揚起的嘴角和溫暖的懷抱。
慢慢的那些有限的休息時間中,徐信雅會找借口和她捆綁在一起,玩手機也好,看書也罷,隻要妹妹的活動範圍在她周圍就好,她甚至故意占着姜勝愛的位置,甘願聽後者撒潑打滾無理取鬧。
無視姜勝愛的臉色,徐信雅的目光在妹妹瘦削的肩膀上停留片刻,而後叮囑姜勝愛老實待着,自己則是去了外間偷偷打電話給父親,詢問什麼樣的食材能做出正統中餐的味道。
後背陷入溫暖的懷抱,姜勝愛環抱住蔣怡霏的腰,貼着妹妹的肩窩充電。
蔣怡霏偏過頭笑笑,目光順着未關緊的房門望向客廳。
——[姐姐是有什麼心事麼?是在擔心麼?是因為我麼?我是不是給姐姐添麻煩了...明明沒有什麼值得不開心的事...]
握着手機的雙手搭在一起,女孩悄悄搓了搓指節上留下的咬痕,
——[打起精神啊,千萬不要拖後腿,不要給大家添麻煩,不可以被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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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被燈光刺激出生理鹽水的雙眼,
努力表演出自己最真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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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害怕自己浪費了大家的時間就越不自在,越不自在笑的就越僵硬。
【我們要真心地,真心地笑,想點開心的事?】
——[開心的...]
望向鏡頭的視線呆呆的,圍在攝影師身邊的姐姐也跟着着急。
瞥見影棚角落散落着的無用材料,lana靈光一現,天才一樣利用這些零零碎碎做出一根細長道具,之後更是跟在攝影老師的身後,沖着取景框中的忙内“喵嗚喵嗚”的逗弄,
聽見這不和諧的聲音,蔣怡霏眨了眨眼睛。
視線中的景物恢複清晰,驚覺自己竟然在工作期間發呆,蔣怡霏心都涼了半截,趕忙凝視鏡頭,不過沒等到她道歉,就看到攝像老師身後搞怪着的姐姐。
目光随着姐姐們而動,蔣怡霏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但是,
【啊~歐尼~我不是真貓啦——這樣算什麼啊~】
周圍有不少工作人員在場,蔣怡霏紅着臉害羞的笑着,搭在座椅上的雙腳都不自覺變成了内八,末了還不忘抿唇裝兇沖着姐姐們撒嬌,企圖讓她們收斂一些。
【哎一古,kiyo~哎一古~就這麼笑對對對!】
得到滿意的鏡頭,攝影師哪裡會輕易放過,悄悄贊歎lana是個天才的同時,他還不忘托着相機瘋狂按下快門。
接下來的事就變得很簡單了,拿捏住了小孩子的羞恥心,攝影師幹脆也開啟誇誇模式,
隻能說真不愧是專業的,誇贊的話如同批發來的一樣一股腦倒向幕布前的女孩,
為了能快速圓滿地完成拍攝任務,即便耳朵已經紅霞染盡,手心都被自己掐痛了,蔣怡霏也隻能努力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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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張臉,完全大發真的,】
顯示器前,或站或坐的工作人員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孩,眼中有着驚豔之色。
【上次拍到這麼有沖擊力的臉蛋還是去拍SM那邊的預備生,這公司藏得這麼好,是要和大公司争四代第一嗎?】
【好像她們定下的出道時間也差不多,你說...是這個團赢面大還是對方赢面大?不看公司背景,光對比這兩張臉....我不行,選不出來...】
【我當然選不出來,我就是覺得意外,這種程度的長相,竟然藏在這樣的小公司裡,等到她們發布出道預告照,這光憑臉蛋就能小火一下吧,不過...公司能接得住熱度麼...這摳摳搜搜的,總給我一種快倒閉的錯覺。】
聽到這話的衆人下意識點頭,坐在顯示器前的主理人率先回味出不對來,順手卷起手上的資料紙輕飄飄地砸在對方腦袋上,他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開口,
【說話注意點,怎麼說人家也是甲方,萬一被人聽到了惹閑話怎麼辦...不過,】
男人透過手邊的監視器縫隙向那邊依舊吵吵鬧鬧的方向望去。
【摳門一點也正常,這種公司裡,不過就是女孩當男孩養,男孩當....哎,總之在這裡好看确實做不了飯吃,還真是需要靠她們自己一層一層爬上去,借不上公司多少力。但要說,這公司對她們也算盡心了,肯花大價錢來找咱們公司運營全套配置,我也挺佩服他們有這個決心的。】
純白色幕布前,孩子們站成一排準備拍攝接下來的團體照,那位年紀最小,在他們認定為視覺中心的女孩,被其他姐姐拉扯到中間,隐約能聽到她們念叨着‘門面就是臉面’,諸如此類的話。
【哥,我聽說,要不是咱們上司和P社有點關系把價格一折再折,這公司都不一定能一次性付得起全套的酬金,據說這種花銷都會平攤到團裡每個人身上,那...她們這出道後一兩年的收入都沒有自己一分?】
【整個公司是不是就你最八卦...顯着你知道的多是吧...】
橫了對方一眼後收回目光,指尖雙擊鼠标左鍵接收新一批照片,五個女孩青澀又稚嫩的面龐顯示在屏幕上,主理人長歎一聲後歪着身子倒向座椅靠背,
【現實就是這樣,天上最不缺的就是星星,她們這種條件下想要奪目出衆,需要付出的可能是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兩百,時間久了的話,更多的,資源啊,人情啊,到時候錢反而會變成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嗨...等你見得多了,也就沒有什麼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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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内,蔣怡霏湊近鏡面觀察自己的妝容。
這是第一次全員以全妝出鏡,聽化妝師姐姐好像管這個叫“素顔妝”,
雖然好看,但确實蠻素的,仔細點都能看到自己的黑眼圈了。
盯着化妝師用眼線筆在她眼下點出的小痣,蔣怡霏微微皺眉,
——[總感覺不應該點到這...]
【怎麼了?wuli忙内被自己美到了?】
lana從蔣怡霏身後飛撲上來,連帶着後者又向着鏡子靠近了一些,
環着妹妹的肩膀,另一隻手拿起桌上的眼線筆,lana撥開蓋子擡手在自己的臉頰邊點了一顆小痣後,沖着鏡子裡的蔣怡霏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
【嘿嘿,模仿一下我們忙内的臉頰痣,怎麼就正正好好長在酒窩這,好可愛好可愛~】
頸窩被姐姐的發絲蹭的發癢,肩膀被人牢牢桎梏着,可憐兮兮的蔣怡霏覺得自己腰有點泛麻,腿也快站不住了,求饒般的掙脫開來,再看鏡子裡的自己耳根和脖頸都透着紅,蔣怡霏無奈地笑着,伸手用力摩挲着剛剛被蹭過的位置,用以緩解癢意。
【lana姐姐才是貓吧,蹭的我都“過敏了”。】
擡手沾取少量卸妝水,蔣怡霏用棉簽擦去了眼下的“痣”,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後,她接過lana手中的眼線筆。
黑色的筆頭在左眼附近徘徊,最後很慎重地落在了眼尾的位置。
同鏡中的雙眼對視,一種熟悉的陌生感令蔣怡霏困惑不已,
不等她細想,身後傳來姐姐們的聲音,
【lana呀,霏霏呀,要去商量服裝的事了,你們休息好了麼?】
【哦,來了。】×2
零碎物品被一股腦掃進背包,站在鏡子前猶豫半晌,蔣怡霏還是擦掉眼角的痕迹,
眼線筆被放回收納箱,
無名的印記來不及讓她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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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次推開制作間的大門,太陽已經隐沒于地平線,街邊的路燈閃爍幾下後全然亮起,手機上的時間也早已經過了六點。
姐姐們早早趕去了節目錄制,錄制現場較遠,一來一回的路程下,今天還不一定趕得回來。
大約又是獨自一人了。
好像氣球上被戳了個小洞,蔣怡霏的精氣神一下萎靡下來,腳步虛浮着以一分鐘走三步的速度向宿舍的方向挪動着。
感應到主人疲憊的信号,長久得不到補給的胃嬌氣地争起寵來,
近乎一個月沒吃過一頓整飯,隻是掃視過電線杆上的餐廳傳單,蔣怡霏的口水已經不自覺開始分泌。
腦袋裡哭天抹淚喊着“不能吃”的小人沒争辯兩輪就被蔣怡霏一棍子敲暈,
——[喊什麼喊,皇後不在,胃貴妃統管六宮,爾等終究是妾!]
她,要,吃,飯...
掏出手機,
即使累到精神堪憂快要失去理智,也不忘給自己找個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