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越來越沉默,常常是待在一起但一句話都沒有。越來越暗啞,像雲遮住月亮後的天。
岑剪秋開始拉着李沫,好像兩個人在演啞劇。岑剪秋感到未來的一切都近在咫尺,觸手可及。那是一場絕對無聲的落幕。
岑剪秋撥弄着李沫衣服的扣子,張嘴又閉嘴,來來回回,卻吐不出一個字。李沫做着自己的事,沒理岑剪秋,也沒拂開岑剪秋的手。
岑剪秋眼神呆滞又漠然,思緒卻萬千紛飛。良久,岑剪秋低下頭“李沫,我好像在吸收你的養分。李沫,我們不是一路人。”
李沫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時間好像停止了,又好像不知道流逝了多少了。岑剪秋的世界安靜得似什麼都沒有,連李沫也像是泡沫聚成的幻影。
“李沫,我們沒辦法往前走了。”
李沫回應了嗎?岑剪秋不知道。
等到夏至過後,兩個人都關系又回到了去年夏至一樣。倚靠着看晚霞,耳邊厮磨。夏至還在梅雨季,南城的天一直放不了晴,雨總是下了停,停了又落,細細碎碎地打在窗外。
岑剪秋和李沫互相靠着看雨,李沫的眼神很空,好像已經飛走了。岑剪秋在心裡描摹李沫的一寸又一寸。
“李沫,等梅雨季過去,流去的時間是不是又回來了。”
李沫轉過頭看着岑剪秋,手撚起岑剪秋一抹發絲開口問她:“你想嗎,想就能回到。”
岑剪秋又不開口了。
等兩人告别,岑剪秋回到家中照常去看陶瓷杯裡生長的苔藓。岑剪秋眼裡浮現迷茫和鈍痛。整塊苔藓呈黑色,好像爛掉了。
是因為連續的梅雨季嗎?可苔藓怎麼會在水汽裡爛掉呢。岑剪秋想觸碰苔藓的手伸出又收回,心裡想着沒關系,等下一個春天再養一塊吧,下次不會再爛掉的。
苔藓連着陶瓷杯被岑剪秋放在樓下的垃圾桶旁,正好碰見岑母回來,岑剪秋打了聲招呼就上樓,想着母親估摸是開會回來晚了。岑母看了眼被岑剪秋放在垃圾桶旁的苔藓,眼裡疑惑也沒說什麼。
梅雨季後,岑剪秋好像越來越覺得前面的争吵和沉默是幻境。
岑剪秋曾決定要放手的那些念頭也淡下來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時間越久,岑剪秋覺得李沫越不對勁。
李沫好像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過于情緒穩定,再沒有露出過脆弱不堪的一面。無論是自己有多麼的痛苦或喜悅,李沫都是平靜的。
岑剪秋心裡不信任的種子發芽,擔心永遠看見的都是李沫平靜的臉,也害怕自己不安的内心讓她發覺。
“李沫。”
“李沫。”
“李沫,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才好。”
國慶期間,李沫主動給岑剪秋發了短信。兩個人在中央公園見面,那是難得的一個晴天,陽光照着,樹葉晃着。
一切都是好的。
可是等到日暮雲煙,岑剪秋突然覺得悲傷。眼前濃烈的色彩好像是在幻境裡。岑剪秋看着雲霞翻滾着開口“李沫,你讓我看不見未來啊。李沫,該怎麼辦才好。”
李沫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好像隻是伴着風聲歎了口氣。
岑剪秋轉過頭看李沫,隻看見李沫在笑,好像永遠溫柔,永遠安靜的笑。
好不真實。
李沫,好不真實。
岑剪秋心裡的籠好像被打開了,無盡的情緒撲滅她。
她聞見苔藓的潮青。
岑剪秋想轉身離開。李沫看出來,往前走拉住岑剪秋的手,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又好像是岑剪秋的幻聽。
一聲又一身混在風裡喊她“剪秋,剪秋啊。”
岑剪秋試圖回應,但人仿佛是站在無邊的黑暗中,很遠處有破敗的堡壘,腳下是枯枝敗葉和發黑的苔藓。
岑剪秋找不到聲音從哪裡來,又覺得這是虛假的風聲。
“李沫。”
那聲聽不見的呢喃被什麼吞噬。
李沫已經放開了岑剪秋的手,李沫還是笑着,溫柔又安靜。
“下次再見吧,剪秋。”
岑剪秋再也沒辦法忍受耳邊的風聲,轉身離開。
天邊黃昏已暗,樹落下的葉子隻有還站在原地的李沫看見了。
岑剪秋退學了。
國慶之後班裡已經沒有岑剪秋的位置。李沫不知道那天自己是如何上學,又如何到家的,一念秋風起,李沫終于感受到那蕭瑟的風。
“剪秋啊,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