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盡管清楚時機還不對,顔序卻仍然借酒開了口,他盡可能放輕聲音,像居高臨下的上位者虔誠低頭,低頭俯跪在青年的腳邊:“很辛苦的話,你想不想……”
魏長黎目光一顫,緊接着打斷他:“我不想。”
顔序的聲音卡在唇腔,混着一絲醒酒的苦,無聲地咽了下去。
“我不是……我不是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玩意兒,有時間就随意揉搓撩撥幾下,不想負責任就随便找個理由踢走,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魏長黎眼睛因為過長時間盯在一處而有些虛焦,但他并不在意,隻微微抽了下鼻子,良久才頗為自嘲地笑了下。
顔序:“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魏長黎轉過頭,等了幾秒才開口,“其實和你見面後,我大概也一直在等,等你能說出個什麼。現在你終于說出來了,但是顔序,我不想。”
他勾着唇角:“你也看見了,我夠慘了,别再毀我了。”
話畢,青年終于下了某種決心,從柔軟的惹人沉淪的座位上站起來朝客洄的大門走去,身影單薄而挺拔,腳步聲很快融進了飄雨的深夜中。
顔序微怔坐在座位上,沒再出聲阻攔,他指尖摩挲着玻璃杯邊沿細碎的微光,卻很克制地沒再多飲。
不多時客洄的雲老闆一邊擦着酒杯一邊從吧台出來,整個人随意往沙發椅旁邊一靠,半打趣半感歎地說:“沒談好啊?魏家這個小朋友性子還挺烈。”
顔序沒有理會雲洄的調侃,發消息讓司機跟上送人回去,又調了更多人潛到那個危機四伏的出租屋周邊,暗中護人周全。
雲老闆注意到他的動作,頗為識趣地将話題轉移到正事上,問:“調查局那邊有消息嗎?”
“敵暗我明,”顔序答,“工作不好開展。”
雲洄對當前這個形勢并不意外,聳了下肩:“理解,畢竟是‘聯合’調查局,幾個大國一起牽頭的,魏家和不少境外财|團都有聯系,局裡不想調查的人說不定比調查的人還多。”
顔序轉頭過來:“這邊呢?”
“一樣,毫無進展,”雲洄搖了搖頭,拖長調子說,“魏長鈞嘛,那可是一條潛進海底的毒蛇。”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不過,”雲老闆不習慣讓話落在地上,話鋒一轉,“「琴師」托我給你的東西今天剛到,就凍在冰櫃裡,你正好拿走。”
顔序眼底最後一絲醉色消失,看着雲洄打開後廚冰庫的大門,進去一段時間後提着一個帶密碼的金屬箱子走出來,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21号,最新的。”雲洄手指屈起在金屬箱上扣了扣。
雲老闆落手的地方有些特殊,原本光滑的金屬面上有不明的凹陷與凸起,線條起伏,像是某種細緻雕刻出的鳥類暗紋。
兩人視線均落在其上,心照不宣,不再多言。
·
回到家,顔序洗完澡後披着浴巾出來,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别墅中,手邊是那個被稱為“21号”的箱子。他擡手輸入密碼,裡面的東西規規矩矩地彈了出來——
一排透明的針劑,配套的針頭以及幾瓶印滿外文的藥。
顔序無聲看了很久,才取出一支将保護套撕開,組裝好針管後用無菌棉簽蘸着碘伏塗在小臂内側,把那種透明的液體打進自己身體。
整個過程男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慘白的月光被垂地的紗簾遮擋大半,剩下的幽光透過飄蕩的縫隙落在他如瀑的黑發間,嘴唇被映亮,露出一抹被浴室水汽蒸騰過的鮮紅。
他拔出針頭,沒再管順着創口冒出的血珠,合上箱子站起身,帶着它走進一層盡頭的樓梯間。
這個樓梯間的設置非常巧妙,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是一隻從天花闆上垂下來的、将近10米的長吊燈,螺旋式的水晶線中盤旋着一隻隻瑩白的飛鳥,将人的視線無聲地向上轉移,而在飛鳥的末尾已經是全然的暗,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個樓梯間還有下行的入口。
樓梯下行的盡頭被黑暗包攬,再往下,是一扇防盜門。
顔序孤身站在緊閉的門前,長發如墨,像隻孤獨的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