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楊樂微端着醒酒湯的空杯子回來的時候,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要對齊之川說這麼多,那段記憶猶新的日子,其實離十七歲的他并不遙遠。
希望就像是幹枯的花骨朵,他仍然記得花朵斷頭的瞬間。
那年的日子過的很快,他家就住在學校不遠的地方,要想讓楊正和蔣文玲完全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兒,人總是要和人相處的。
好在學校對門書店的老闆相信他的人品,又知道他的成績好,所以還幫他介紹了一個補習班助教的工作。
有了這份工作,雖然一個月賺的不多,但是至少可以有一些閑錢補貼家用,順便多攢一些幫楊正還債。
隻是好景不長,剛剛穩定了三個月,便有人開始在學校散布小道消息,正值中考完的暑假,學生又多,于是楊樂微曾經的那些傳言,就又被掀起了一波駭浪。
因為和他有關的風言風語,把自己孩子教給輔導班的家長們開始不放心,起初書店老闆堅持要留他,但是學生少了三分之二的時候,楊樂微自己也沒有臉繼續賴下去了。
那年他去過很多地方打工,雖然大多數商店都不招童工,不過打着兼職的名号,多少還有地方能容他賺些錢。
他的那些社會上的閑散人士兄弟,看見大哥有如此困境,也都紛紛想過辦法,結果最後,東拼西湊的錢,還不如楊樂微網上授課賺的多。
風言風語刮了一年,終于也散的差不多了,也許有人會偶爾懷念一下那個和自己同齡,卻走上邪路的天才作為飯後談資,但是大多數人和他沒有什麼交集,青春裡,也不會讓他占多大的内存。
人就是這樣,樹立一個共同議論的對象,來彰顯自己合群的身份。
楊樂微關上微博,擡起眼皮,看見鏡子中的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皺着眉頭。
他還是沒弄明白,為什麼齊之川莫名其妙的演了這麼一出戲。
不過好在,沒過多久,齊之川就把《帶娃不be》第一期裡面的所有嘉賓都關注了一遍,并且十分親切的在每一條下面評論了支持的話語,雖然一看就是趙昭的語氣。
簡直和自己朋友圈留言的話術一模一樣。
他想了想,打開微信,點開趙昭的頭像,猶豫了一會兒打出一行字。
“齊之川今天晚上喝多了?”
對方正在輸入中......
楊樂微盯着聊天框上面的顯示,卻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取代文字的竟然是一個撥打過來的電話。
“喂?”
“樂微,你還好嗎?”趙昭關切道。
楊樂微:“我沒什麼事兒,怎麼就問一句話,還打了個電話過來?”
事實上,一直在思考事情的他,還沒做好要開口說話的準備。
趙昭那邊頓了會兒,才繼續回答道:“沒事兒就行,你應該不記得了,我跟你說啊,他這個人在外應酬從來就沒喝過酒,今天晚上真是吓死人了,一杯接一杯的,也不知道...不知道......”
楊樂微蹙眉,敏銳道:“你知道吧,發生什麼事兒了?”
趙昭那邊又是一陣沉默,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不聲不響的話。
“樂微,你喜歡侯老師了嗎?”
“什麼?”
楊樂微不解道:“你說什麼?你說誰?侯老師?侯豐元?我喜歡他?不是...”
趙昭見他這個反應,歎了口氣:“不是就好,不過你真的要對船哥好一點兒,你每一次出事兒,他都是最着急的人。”
楊樂微聞聲,咬了咬唇:“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也不會一直做我喜歡做的事情,我很感謝你。”
楊樂微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從無線電話裡聽到的這五個字,遠比任何踟蹰的企盼都讓人鼻酸。
“謝我幹什麼,還是你自己很厲害。”
就算是要說謝謝,也應該是謝謝這個時空堅持到二十七歲的自己,而不是那個十七歲,仍舊在南城街頭迷茫尋找的現在的自己。
于是又寒暄了幾句,便挂斷了電話。
是夜總是漫長而又難眠,楊樂微捋着來到這個世界和各色人之間的關系,居然就因為累,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有節目組的宣傳,楊樂微的鬧鐘準時便在自己的耳邊響了起來,最開始拿到這部手機的時候,鬧鐘是一首歌,不過聽久了有些膩,他就換回了萬年不變的震動。
果不其然,那震動剛響了兩下,他便轉身娴熟地尋找到手機,然後劃掉了鬧鐘,坐起身子。
雖然起床是極不情願的,但是有違約金和賠償金追在屁股後面,就沒什麼情不情願了。
正當他頂着一頭雞窩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蓦地對上齊之川洗漱穿着幹淨,清澈的眼睛,楊樂微腳步一頓。
對。
齊之川回來了。
...
齊之川回來了。
他足足反應了兩秒鐘,才甩了甩頭,完全清醒過來。
一瞬間,齊之川劃傷的手,夢話一般的微博,還有不知不覺說了很多過往的自己,一股腦的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