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厭酒精。
每一次楊正被酒精麻醉的時候,整完都會有不停下的噪音——女人的哭喊,玻璃的碎裂,如雷的鼾聲...
他一直都認為,用酒精麻痹大腦,是最無能的行為。
隻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在不知道怎麼回應的時候,他也會選擇用酒精的方式給自己找一條明路。
不過一杯上頭,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失去意識,隻是随着紅酒的餘溫,他感覺周身有些發熱。
“我先說,好嗎?”
楊樂微的視線有些迷蒙,可是看着齊之川的時候,眼睛卻好像馬賽克中心空出來的一片,用美圖工具精心修複過,還加了濾鏡。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有的這個心思,是在齊岸之前,對嗎?”
“我們有過什麼交集嗎?我不記得了。”
“但是在你成為齊岸,看到的我的那副狼狽的樣子之前,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或者你想要接近的那個楊樂微了。”
“甚至在你成為齊之川之後,那個和齊岸是好朋友的楊樂微,也已經變了。”
“他不是金可昱,不是必須按照什麼任務攻略誰的楊微,他經曆過很多東西,也不再像當時一樣可以接受一個很多年沒有聯系過的人,闖進自己的生活。”
“我現在說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明白...”
“我真的想不明白...”
他重複了兩遍,忽然止不住的哭笑不得了起來。
那些經曆,盡管說的很隐晦,但是隻要稍微觸及,就不可能當作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用最後的力氣把紅酒杯放在茶幾上,擡手遮住眼睛,感受着溫熱的淚珠從鼻梁骨滑落到嘴角,鹹鹹的,又被另一隻手輕輕拭去。
他突然想起二十七歲的齊之川,一旦接受了他本就愛着自己的這個設定,好像那時候的齊之川很多的舉動,都有了答案。
那些隐忍的關心,他出事之後控制不住的,就快要窒息的擁抱,還有喝醉之後的碰撞...
“我不明白...”
為什麼你要這麼喜歡...
不。
為什麼你要愛我?
他從過去到未來,又從未來回到過去。
他不屬于任何一個時空。
卻享受着每一個時空的,來自這個人的愛。
可是分明,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配得上這些愛的人啊。
孑然一身,不好嗎?
放棄他,不好嗎?
但是為什麼每一個時空裡,齊之川都要把他拉回來?
他不明白。
齊之川松開手,指腹上還沾着淚滴。
他歎了口氣,鼻子忽然有些酸。
從十幾歲出頭,他演過很多部戲。
很多人說他是天才,代入能力強,演得好。
可是隻有很少人知道,雖然他很會代入,會演,但是卻很少能夠共情。
可是這個當這個被他藏在心底十年的人,忽然在自己面前哭成淚人的時候,他也少見的控制不住的抽泣了。
齊之川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摟住了楊樂微的上半身。
而下半身,則是半跪在地上的樣子。
他把楊樂微奉為神明,就像那些愛他的人一樣。
他跟着神明看過他在人間最支離破碎的一幕,卻不敢告訴他自己曾經幫助過他。
楊樂微不需要别人幫,不需要人可憐。
他是知道的。
可是抱着他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撫摸着他的頭。
“哥...我心疼你啊。”
楊樂微聽着這句話,眼淚更加止不住了。
他擡手垂着齊之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拼命想要把這人從自己身上推開,卻被抱得更緊了。
“誰...特麼...允許你...可憐我了。”
幾乎是撕心裂肺一般,他自嘲不已,而那用力不想讓他走的人,又何嘗不覺得如此諷刺。
不知是不是兩個人的動作打到了留聲機。
那CD機悠悠的轉着,支離破碎的旋律從其中滾動出來。
歌詞像是被切斷的琴弦,卻又呻吟着要被主人公們聽見。
“越溫暖的火焰就越殘忍,
越逼真的畫面人越犯困。
你活在我清晨睡意朦胧。
你活在我關燈清醒造夢。
你活在我笑了情緒暗湧。
你活在我哭了人去樓空。”
——《蘋果》
這故事像泡沫,衆目睽睽下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