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笑嘻嘻地盯着傅岓,在等回答。
“咳……嗯…挺好的。”,傅岓掩唇一咳嗽,支支吾吾地道。想起早上醒來的事,他就莫名被小丫鬟盯得有些心虛。
一聽他的回答,小姑娘笑得更開了,聲音甜甜的:“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公子醉得厲害會頭疼呢。”
“我昨晚真的醉得厲害?”,傅岓驚訝。
“可不是嘛,公子不記得了?”,小丫鬟疑惑。
完了,确實不記得了,傅岓心涼。
“那,我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傅岓試探地問。
“沒有,公子放心吧。”,丫鬟不再看他,偏頭答道。
一聽,傅岓心裡頓時就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真是見了鬼了,一壺酒也醉得不省人事。
“公子要用早膳嗎?”,丫鬟問。
傅岓:“你們家主子……”
“主子用過了,一早便出門了。”,小丫鬟知道他要問什麼,立馬就接了話。
“噢,那好吧。”,傅岓道。
其實他心裡還有點失落。
—
另一邊,顧七入了皇宮。
平朝,算是當今天下最強盛的國家了,除了它,還有涼朝和黎朝。
但在平朝八十四年,平朝與涼朝大戰,平朝敗。同年,十四歲的顧七被送往涼朝做人質,如今已是十年之久。
七十四年秋初,也就是今年,顧七才回到平朝,歸家也隻不過數十日有餘。
說實話,顧七對平朝并無太多的情誼,甚至稱得上一聲厭惡。
他自幼喪母,所以性格比普通孩子更加冷漠一些,平常人家的孩子可以哭,可以鬧,可他不能。
因為他沒有母親。
而那個人,衆人口中作為他父親的人,是皇帝,是萬民之主,也是衆多皇子的父親。
就是那樣一個人,把自己年僅十四歲的兒子送到了敵國,想來也怕是談不上什麼父子之情。
顧七回國的第一天就見過他,除了陌生,也沒有其他映像了。
那時平帝半卧在龍椅上,眯着眼,手裡拿着串佛珠,不停的轉着。
若是換了十年前,顧七看到他還是會有些畏懼,可如今不會了,他早就長大了。
那人見他來了,望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眼眸深邃,看不出悲喜。
過了許久,他才聽到上面傳來低沉的聲音,說:“南筠啊,都長這麼大了,是父皇對不起你,你受苦了。”
客套的話,客套的語氣,神情淡如水,實難讓人心有波瀾,更何況是一個在異國他鄉待了十年之久的人。
“這是臣該做的事。”,顧七恭敬回禮,淡聲回了一句。
他難以稱那個人為父皇,也難以稱自己為兒臣。
龍椅上的人聽了他的話,神色也無太大變化,望着他道:“确實會生疏些,朕不怪你,總會慢慢習慣的。”
顧七沒應話。
過了一會兒,那人又低頭念叨了幾聲他的名字:“南筠…南筠……”
顧七以為他隻是在熟悉熟悉他太久沒見過的兒子的名字而已,直到他突然聽到那人說了一句:“你倒是頗有幾分你母親的神韻。”
顧七有些驚訝的擡頭望過去,可那人卻合着眼,繼續把玩着手裡的珠串。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聽到了那人對他說:“下去吧。”
從那以後,平朝皇帝便再沒召見過他。
而今正逢多事之秋,此時召他入宮,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踏進大殿,他就看見了那個人,同樣的姿态,同樣的垂眸,同樣的漫不經心。
“南筠來了。”,那人擡頭看了他一眼。
“臣參見陛下。”,顧七行了禮。
“起來,坐下說話。”,那人道。
顧七低聲應:“是。”
他走到側旁的桌子邊,坐下了。
“回來也有些時日了吧,可還習慣?”,那人望着他問。
“一切都好。”,顧七淡淡地回答。
皇帝對他的冷淡也不甚在意,就好像他們隻是君臣,并非父子。
過了許久,顧七才又聽到那人帶有一絲感慨地說:“你可還記得囯述?”
囯述,怎麼會不記得,小時候天天跟在他後面的小尾巴。
那時候,顧七沒有母親,而那個作為父親的人,也從來不關心他。
漸漸的,宮裡的人都疏遠他,孤立他,偶爾還會捉弄他。
而囯述不同,囯述是囯大将軍的女兒,自小習武,頗有男子英氣,從她第一次見顧七,就好像很喜歡他,總跟着他,黏着他。
後來,兩個十多歲的小孩兒就成了偌大皇宮中的一對好朋友,形影不離。
再後來,顧七就被送走了。
想來,他與囯述也有十年未見了。
聽說那個小時候跟着他的小姑娘,現在已經是可以統領數萬軍隊,殺敵無數的女将軍了。
每每聽到這些,顧七還是會感慨,既覺得物是人非,又覺得囯述本該就是這樣。
或許,隻是有些遺憾吧,沒能親眼看到。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顧七才回了一句:“記得。”
那段沉默裡夾雜的是他和囯述過去的那十年,彈指一揮便過去了,最後隻草草地剩下“記得”這樣兩個字。
“算來你們也有十年沒見了。”,皇帝說得平淡,就好像當初把顧七送走的人不是他。
要說不怨不恨,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