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涼帝提及此也不是為了問罪,隻是道:“他一個孩子能懂什麼。”
說着,他腦海裡又不由浮現了剛才那張出現在殿前,熟悉而青澀的臉龐。
涼帝眸光漸深,道:“傅萌萌既那麼喜歡平朝郡王,朕便也送他一個人情,讓他們二人一同上清風書院聽學。他是個聰明人,隻需謹記自己的身份,郡王也不一定是我們的敵人。”
“陛下——”,來之前傅辛就有所猜測,當然聽出了這話的言外之意。
然而,他剛一開口,涼帝就沖他拂袖道:“朕乏了,此事也不必再議。”
傅将軍隻能揣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回府了。
傅府,傅岓搬了把椅子坐在正廳前,正在“指點江山”,指揮着小六兒挂燈籠。
兩日後,就是他的十二歲生辰宴。
十二年來,傅将軍與甯夫人偏愛獨子,傅岓每年的生日宴都辦得足夠熱鬧。
傅岓喜歡熱鬧,自然也樂得其中。
“哎呀歪了歪了,往左一點,不對不對往右往右,小六兒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呀!”,傅少爺一事不做,意見倒挺多。
要是換做往年,這少爺哪會在意燈籠怎麼挂、花怎麼擺,怕是連傅府大門開了幾道都不知道。
“哎呦少爺,您自個兒挂吧。”,小六兒被擾煩了,也懶得伺候這尊大佛了,把手裡的燈籠朝椅子上的人抛了過去。
傅岓望着抛過來的燈籠,淡然一笑,踩着凳子,輕身一躍接住空中的燈籠。
他旋身,随即将燈籠穩穩當當地挂在了自己理想中的位置。
他身形輕盈,動作行雲流水,小六兒在一旁看得有些愣。
反應過來後,小六兒翻了個白眼,這又讓他家少爺裝到了。
果然,傅岓輕然落地後,他看着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還朝小六兒一挑眉,問道:“怎麼樣?”
“哇——”,小六兒本還想敷衍自家少爺幾句,但看到傅岓身後的人後,他噤了聲,恭敬地行了個禮:“将軍。”
傅岓笑盈盈地回頭,叫了一聲:“爹。”
傅辛對上他的目光,臉上的威嚴立馬有些挂不住,傅岓那雙眼睛實在太幹淨太純粹,像霁月照人。
而且有事求人的傅少爺就是不一樣,都不用抓,自己就狗皮膏藥似地黏在傅辛身邊:“爹,我讓你幫我求陛下的事,你說了嗎?”
“沒有,滾滾滾,别靠着我。”,傅将軍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這個無事獻殷勤的挂件。
“噢,那我自己去說。”,傅岓聞言轉身就要走。
“滾哪兒去!”,還好傅将軍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人。
“嘿嘿你說了對吧,爹。”,傅岓早知道會這樣,他回頭露出“我就知道”的笑容。
傅辛松開他,沉聲道:“陛下又沒說過要禁他的足。”
現在既然涼帝已經開口讓顧南筠同傅岓一同去聽學,那哪還有什麼禁足之說。
“真的?”,傅岓臉上笑容轉為疑惑,他抱怨道:“你們這些人說話跟打啞謎似的,不累嗎?”
傅辛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怒其不争道:“我看你真該去清風書院治治腦子!”
傅岓一撇嘴,他認為自己說得沒錯。
兩日後,傅岓生日辰宴當天清晨。
往年這個時候都要睡到日曬三竿的傅少爺今日卻起了個大早,還把自己裝扮得花枝招展的,往傅府門前一站,迎客去了。
真是驚奇,小六兒甚至懷疑自家少爺中蠱了。
“多謝多謝,歡迎歡迎。”,說是迎客,某少爺卻是沒骨頭似地倚着傅府大門,有人來才勉強站直身子,敷衍地拱拱手。
目睹實情後的小六兒:“……”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結論還是不應該下得太早。
過了幾個時辰後,傅岓都快把所有休息的姿勢都試完了,還是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他整個人越發沒耐心,幹脆薅起了一旁的盆景。
一棵梅樹被他薅秃了大半,才見遠處出現了一抹單薄的身影,一身藍色衣衫,整個人仿佛自帶仙氣似的朝将軍府走了過來。
小六兒都還來得及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見他家少爺瞬間複活,一臉驚喜地沖了出去。
傅岓束着馬尾,身上穿的是一身正紅袍,袍子上金絲繡花,将他那身貴氣又灑脫的氣質襯托得剛剛好。
少年眉若遠山,朗如清風明月,迎上顧南筠,粲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原來他在這兒站了幾個時辰,薅秃了半棵樹,也隻是為了等一個人而已。